据美国广播公司网站5月3日消息，著名的塞尔维亚电影演员韦利米尔?巴塔·日沃伊诺维奇去世，享年8岁。作为中国人，你不一定熟悉这个名字，但你一定熟悉他扮演过的角色。是的，他就是保卫过萨拉热窝的瓦尔特，他也是炸过桥的“老虎”。如今，他和他保卫过的祖国已经不存在了，南斯拉夫独特的游击队电影却将在电影史上留下永久烙印。
巴塔·日沃伊诺维奇这个名字可能对中国人很拗口，但只要看到他的电影或者他的照片，相信中国人尤其是笔者的父辈们一定会说“就是他啊”。在中国重播过无数次的《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和《桥》，让扮演过两部影片主角的巴塔·日沃伊诺维奇，成为那时候事实上的中国电影明星。
（很少有中国人不认识“老虎”）
实际上，这些引进的前南斯拉夫的影片中，几乎所有角色都是中国人的“熟人”。年1月18日，李克强总理访问塞尔维亚期间会见了该国各界人士，其中除了带领中国队唯一一次打入世界杯的功勋教练米卢，还有著名演员萨马尔季奇。这个名字中国人不熟，但说台词估计我们就知道他是谁了。李总理当时也“对了句暗号”：“我要放大一张我表妹的照片。”萨马尔季奇一听大笑。是的，他就是《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中照相馆老板吉斯，这句台词是地下党接头暗语。
（哪位是照相馆老板，认识吗？下图是他年轻时的样子）
李总理说，他一直记得萨马尔季奇年轻时的形象。老兵不老，这些功勋演员来到中国时，也经常被人认出。年6月的一天，当时正在做《电影传奇》的崔永元带一群外国朋友游颐和园，租了船游览昆明湖时，船工看到客人里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脱口而出：“你不是那个班比诺吗？”三十多年前《桥》里边那个在沼泽地里英勇断后，为不落入敌手而被炸死年轻的游击队员，跟这个中国观众“跨越时空”地紧紧拥抱。
（剧照：牺牲前的班比诺）
（老“班比诺”和“小崔”）
南斯拉夫不存在后，“瓦尔特们”过得其实是有些落魄，但中国人一直没有忘记他们。实际上年本来巴塔·日沃伊诺维奇要去见李总理，但因为身体原因，与李总理失之交臂。但在巴塔·日沃伊诺维奇逝世前3个月，中国驻塞尔维亚大使馆武官王海滨于今年月卸任前夕，还特意去探望了他，并带去了中国人的问候。王海滨说，他年轻时正是因为受到“瓦尔特”偶像力量的感召，最终选择报考了军事学院，现在又命运般地来到了塞尔维亚。
（今年月时的“瓦尔特）
王海滨在探望日沃伊诺维奇的一段话，很好地概括了“瓦尔特”和南斯拉夫二战电影在中国的地位和作用：“日沃伊诺维奇先生，我很高兴来到您温暖的家中。我很荣幸，在美丽的白城贝尔格莱德和您伟大的祖国，亲自与您相逢。‘瓦尔特’的故事在中国经久不衰。电影里讴歌的英雄气概、自由主义精神和爱，会激励我们一代代的年轻人，把您在中国的那些崇拜者一代代连接起来。”
南斯拉夫的二战电影在电影史上很有特色，被称为是“游击队题材电影”。作为少有的和国家联系到一起的类型片，其地位类似美国西部片。游击队题材影视在南斯拉夫电影史上的重要地位，来自于它能够唤起人们对民族解放斗争的怀念——南斯拉夫是唯一一个靠游击战赶走德国侵略者，又夺取全国政权的社会主义国家。
（《桥》的原型——塔拉河峡谷大桥，横跨欧洲最深的峡谷塔拉河谷。这个峡谷位于黑山北部，值得一提的是，黑山刚刚加入北约成为其第9个成员国）
（这个铜牌上刻着桥的剖面图示意图。桥的设计师是米亚特.斯.特罗亚诺维工程师兼教授，电影中这位工程师的愚蠢行为让班比诺壮烈牺牲）
（这是一座钢筋混凝土公路桥,长米，桥到河面米,主桥拱米，桥距塔拉河河面17米，有5个拱。在其完工之时，为欧洲最大的公路混凝土拱桥。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被游击队炸毁，后于年重建，至今仍在使用。电影即取材于此。）
南斯拉夫人对电影事业十分热爱，还在钻山沟跟德军打仗，就开始筹备电影了。年10月，南斯拉夫人民解放军就建立了游击队电影小组。解放后，南斯拉夫相继在各联邦共和国建立了电影制片厂。第一部游击队电影是有声故事片《斯拉维察》，描写一位为民族解放而献身的女英雄，此后类似影片就层出不穷，我国也引进了不少。
中国人也有长期游击战，不屈不挠以弱胜强的经历，自然对南斯拉夫有天然的亲近感。另外，从政治角度说，南斯拉夫当时和中国在反对苏联插手内政、保持独立自主上有不少共同语言，也都因此遇到了一些内外的困难，“难兄难弟”这样的患难经历更见真情。这样，对电影自然也就高看一眼，这和当时阿尔巴尼亚、朝鲜电影在中国流行的原因颇有共通之处。
（年8月30日,南斯拉夫总统铁托访华时的照片，我国一直和南斯拉夫保持友好关系）
同时，南斯拉夫战争电影在艺术上来说也颇有独到之处。从情节上看，南斯拉夫游击队的作战颇有今天“特种作战”的风格，大多是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以智取胜，情节曲折生动、引人入胜。我们回想下《桥》等影片的情节，就算是现代特战、谍战大片的剧情也不过如此。从场面上看，南斯拉夫拍摄的电影十分注重战斗场面的刻画和动作设计，放在今天来说，也算是火爆的动作题材和惨烈的战争题材大片，在那个动作指导刚起步的时代更是极为吸引人。
（记得“老虎”在挑选炸桥队员时问三人擅长什么武器吗？绳子、刀、手枪——“一根绳子一把刀”是我军特种部队一直强调的精神）
另外，作为一篇军事评论，笔者还要特别强调一点，南斯拉夫二战电影在那个时代少有地特别注重真实性考证。我们在这些影片中可以看到，无论是军服、轻武器还是作战战术都颇有德军风格，虽然条件所限没有做到完全类似，但看上去像德军，而不是其他什么历史上没有存在过的军队。这一点上，不要说把这几年我国的“抗日神剧”甩出个几条街，就算是在历史同期，也很少有东西方战争题材影片的考证和投入的认真程度能够与其并驾齐驱。
（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剧照，右侧党卫队一级突击队中队长身后德军正在操作的是FLAK38型0毫米四联高炮）
笔者仅举一例。在《桥》这部影片中，不仅通过对话和台词，而且通过服装道具，巧妙体现了守桥的德国国防军和“空降干部”党卫军上校之间的潜在矛盾。我们都知道，纳粹德军特别注重军容，在几个德军反派身上，可以看到他们笔挺的军服及完全按德军规范佩戴的勋章（别小看这一点，当下一些二战电影也是在瞎戴瞎穿），其中蕴含了大量信息。
（《桥》剧照。注意，“狐狸”穿的是少见的武装党卫军迷彩服，这也是世界上最早实用的迷彩服之一，道具堪称良心）
下图左边是守桥的国防军团长，右边是空降的党卫军上校，两人军衔阶级一样（但采用党卫军和国防军的不同样式），也都有二级和一级铁十字勋章。其他勋章就体现出了二人区别，国防军上校左胸袋下方有一枚金级战伤奖章，而党卫军上校的左胸袋下方则是一枚一级佩剑战功十字奖章和一枚抗击游击队奖章（因清晰度原因级别不明）。
（扮演党卫军上校的罗尔夫?罗麦尔在《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中扮演头号反派冯.迪特里施，有趣的是，此人是东德人）
这三枚勋章透露了很多有趣细节。一方面，两人军衔相当，你有的勋章我也有，但党卫军上校功劳稍高一点（两人都有一级铁十字勋章，再上一级是骑士铁十字勋章，党卫军上校有一级佩剑战功十字奖章，这是发给立功不够颁发骑士铁十字勋章的人的）；另一方面，国防军上校的金级战伤奖章，是授予在作战中受伤5次以上或伤残、死亡的人员的。此人没有缺胳膊少腿，却已经受伤高达5次，显然是百战余生的老兵，肯定对下车伊始就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指手画脚的党卫军有意见。而党卫军上校则有反游击队奖章，显然是非常规作战高手，以前也立过大功，自然看不起只知道古板守桥的老普鲁士军人。
（银级抗击游击队奖章。该奖章主体是一把向下直立穿透骷髅头骨的宝剑，剑柄装饰日轮型的万饰，古代希腊神话中的蛇形怪兽九头蛇的其中五个头和蛇身盘绕剑身。这个令人恐怖居住在海中的九头蛇怪兽，传说如果它的一个头被砍下来，一个新生的头就会在原位置长出来。形象的特指这些无处不在、清剿不尽的游击队组织。奖章下部被刺穿的骷髅头骨和交差腿骨意味着作战的残酷）
（金级战伤奖章）
（佩剑战功十字奖章）
仅仅是这些细节，就体现了两个德国军官为什么语言夹枪带棒，其制作考究可见一斑。
另外，这两人着装上还有更多细节：两人帽徽不同，党卫军上校的帽徽是骷髅加交叉大腿骨，而国防军上校则是橡树叶环绕的圆形。巴尔干半岛多是喀斯特地貌，和南斯拉夫游击队作战的德军大多是山地部队，这名德国国防军上校左臂就佩戴着山地兵的“雪绒花”臂章。
（德军山地部队的标志：雪绒花。这种花存在于阿尔卑斯山高处，象征山地部队勇敢顽强、坚忍不拔）
南斯拉夫电影在武器方面对军迷也很够意思。在《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中，出现了德军四联装高炮。《南方铁路之战》中，出现了德军装甲列车。《67天：乌日策共和国》中可以看到大量的兵器的运用，其中甚至包括反坦克的“莫洛托夫鸡尾酒”。当然，在装甲部队上，估计因为实在搞不到战败国德国的坦克，而不得不在一些桥段中弄了苏式坦克来凑合，但总体上十分认真，比如德军的“虎式坦克”影片中只好用苏制T-34和美式M4“谢尔曼”坦克来代替。这里要指出的是，“谢尔曼”是当年铁托和苏联闹翻时的美国军援，美苏坦克齐聚一堂扮演德军，也算是特别有趣的地方了。
（《南方铁路之战》中的德军装甲列车）
（真实的德军装甲列车）
这类影片和我国当年拍摄《南征北战》、《大决战》系列一样，也是“国家行为”，可以调动大量部队，投入大量资金。像南斯拉夫最昂贵的影片《内雷特瓦河上的战役》，出演这部影片的演员是1万名南斯拉夫人民军指战员。
可惜的是，时至今日，瓦尔特们保卫的国家已经消失，瓦尔特也魂归天国。让我们用两句上一代人几乎可以背诵的台词来作为文章结尾，向巴塔·日沃伊诺维奇告别：
“萨拉热窝的公民们，这是最后一次通知，你们的英雄，永别了！”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请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岗，再插上一朵美丽的花！”
来源：交汇点新闻客户端
交汇点军事专栏作者：陈月飞编辑：朱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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