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蹇翻译小说当男人结婚时第六十章

第六章一个非常不足道的玩笑当然,大家知道有这样的人,他们处于一个不同的社会阶层,可能是扒手和佯装成顾客去偷窃货物的人。当他们受到责任或环境制约时,他们就会有所改变,或是在打桥牌时有点过分地敏锐,或是拿取不是自己合法拥有的黑貂皮,或是在招待宴会上把一个金柄的刷子塞进暖手筒里。记得西奥多拉?巴克内尔那套象牙色的、钉着漂亮的金链子的服装吗?当范?泽尔太太迈开她的两只脚朝她的马车飞奔而去,而金链子从她的披风前面掉出来,挂在那里晃荡着的时候,这对巴克内尔一家造成的轰动,不好像是在跳高替洋舞吗?但安妮?布朗的珍珠项链却不一样。首先,有嫌疑的不是三或四百个人,而只是十个人。并且这十个人,至少我们中的八个是朋友,而另外的两个则分别有布朗夫妇和吉米替他们担保。情况混乱极了。因为项链丢失了——这不可能有任何的怀疑——而且,虽然,如达拉斯所说,它不可能从这座房子逃出去,仍旧,有许多地方可以把这东西藏起来。毕竟我们最糟糕的真正麻烦是马克斯?里德惹出来的。因为是马克斯通过电话与迪克?巴格利打了那个愚蠢的赌。他下注五百块,赌我们之中至少有一人,会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打破隔离,于是当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迪克把这事当成一个笑话在俱乐部里到处说,有一位是一份报纸的老板,他听到了他的话,就给报社打电话。接着报社又给卫生当局打电话,之后便催生出一个非常耸人听闻的大标题,“金钱将使他们自由?卫生委员会VS(对阵)百万富翁。”当屋里安静下来时差不多三点钟了——谁也没有睡衣,虽然最终,因为达拉斯,他把睡衣给了安妮,她又把它们给了其余的人,大家都得到了吉米的衣服——而我则仍旧穿着礼服。屋里完全安静了,而且,在仔细地倾听之后,我慢慢地走下楼梯。大厅里有一盏灯亮着,后面的饭厅里的那一盏也亮着,我毫无困难地往前走去。但是在备餐室,楼梯在那里通往地下室,却是漆黑的,而且那个肮脏破旧的单扇的门不能保持敞开。当我通过时我的裙子在门口被缠住了,我不得不停下来将它弄脱。在这可怕的刹那,我听见有人就在我的身边喘息。我已经朝我的长裙俯下身去,我转过头,却不是照直地转过去——我不能以一个直立的姿势抬起身去,因为我的两只颤抖的膝盖不听我的使唤——而且就在我的脚边丢着一根末端仍在发着红光的火柴。在我能开口说话之前我不得不吞咽了两次。然后我尖声说:“谁在那里?”那个男人距离我是如此的近,我没有撞到他真是个奇迹;他的声音完全就响在我的耳边。“抱歉我吓着了你,”他平静地说。“我不敢突然地开口说话,或移动,因为怕我会做——我曾做过的事。”是哈比森先生。“我——我以为你是——已经很晚了,”我用两片干涩的嘴唇尽量找话说。“你知道电灯开关在哪里吗?”“威尔逊太太!”显然之前他并不知道是我。“啊,不;你不知道吗?”“我完全糊涂了,”我喃喃道,一边撤退到饭厅里去。那里,在亲切的灯光下,我们至少能看见彼此,我想他对我没有换衣服这个事实,就像我对他已经部分地换了衣服同样印象深刻。他穿着一件十分难看的吉米的睡袍,太小了,而他的头发,在晚上早些的时候分成两边并涂了发油梳得服服帖帖的,如今却有几分像是棕色的毛刷似的竖了起来,盖着他的头顶。他正用他的手尽量使其伏贴。“现在必定已经三点钟了,”他用客气而意外的口吻说,“这房子像一个谷仓。你不应该光着两只手臂无遮无掩地四处乱跑,威尔逊太太。你完全可以叫我们中的某一个陪着你。”“我不希望惊动任何人,”我明白确切地说。“我想你跟我一样,”他说。“对目前的状况——和所有的一切的新奇。我在把事情做进一步的思考,接着就觉得画室越来越冷,所以我就想我应该下来看看锅炉。我没有想到有别的人会想起它。但我自己在备餐室里却找不到路,撞在一只拉出来一半的抽屉上几乎跌倒,还差点撞倒递送食物的升降机。”好像审判我似的,就在这时从下面的某个地方传来两下相当可怕的重击声,和模糊不清的字句,与其说是说出来的不如说是喊出来的。是这样的怪异,当然,像是从我们脚旁边的暖气的格栅装置传过来。哈比森先生现出吃惊的样子。“哦,顺便说一声,”我尽我所能,做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说。“在激动中,我忘了提到那事。有一个警察在锅炉房里睡觉。我——我想我们现在只能由得他继续待着,”我像可能的那样无忧无虑地把话说完。“哦,一个警察——在地窖,”他凝视着我重复道。他朝备餐室的门走去。“你没必要下去,”我激动地说,想象着贝拉?楼尔斯在厨房的桌子上坐着,被脏盘子和晚宴遗留下来的凄凉的混乱场面包围着的景象。“请不要下去。我——这是我的一个规矩——从不让陌生人到下面厨房去。我——我有些奇怪——这种方式——而且,那里——那里乱作一团。”砰!哗啦!通过暖气管子,而一些语言的发音十分清晰。接着寂静。“你看,威尔逊太太,”他坚决地说。“厨房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我担心的事情?我要下去,以扰乱治安逮捕那个警察。他得把他的嘴巴闭起来。”“你不必下去,”我拼命坚决地说。“他——他可能现在正好处于一种非常危险的状态。我们——我——把他锁在里面了。”这个姓哈比森的男人咧嘴一笑,之后就变得严肃起来。“为什么你不把整件事情告诉我?”他问。“你整个晚上都处于困境之中,而且——你可以信任我,你知道,因为我是个陌生人;因为这个疯狂的隔离发生的那一分钟我远离了阿根廷,”(也许他说的是智利)“还因为我不知道关于你的任何事情。你无疑明白,我必须相信你所告诉我的,对你的过去没有丝毫亲身的了解。现在告诉我——你把谁藏在地窖,除了那个警察?”尝试去欺骗他是没有用的;他正直视着我的眼睛。于是我决定逆境善处,尽自己所能使一件糟糕的事情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不管怎样,都需要有一只有力的臂膀来帮助贝拉从煤洞出去,同时用另一只臂膀对付那个警察。“来,”我说,做出一个突然的决定,领路走下楼梯。当他看见贝拉时他什么也没有说,为此我感激不已。她正坐在桌子上,两只手臂放在胸前,将头埋在里面。而且我看她是睡着了。她的帽子和面纱放在她的旁边,她还脱下了外套,用它裹住自己。她翻出一块冷鸡肉和一些沙拉,而且显然吃了一点晚餐。吃晚餐和小睡,在我担心她担心得自己头发都快变白了的时候!“她——她出乎意料地来了——为着管家的一些事情,”我低声解释。“而且——她不想留下来。她和——和楼上的某些人关系很不好。你能明白,情况是多么令人无法忍受。”“我怀疑我们能否让她出去,”他说,好像这情形十分平常似的。“不过,我们可以试试。她似乎很舒适。遗憾要叫醒她。”这时锅炉房里的那个囚犯再次发出响声。那声音听起来就好像他抓起一团煤,正在攻击门锁。哈比森先生寻声而去,之后我便听见他在争论,不温和地。“再有一个声音,”他结束道,“你彻底别想从这里出去,除非你沿着锅炉管道往上爬!”当他回来时,贝拉正醒过来。她抬起头,眼睛闭着,然后同时睁开,眨了眨,坐了起来。刚开始时她并没有看见他。“你这个坏东西!”在她打完哈欠之后,她不领情地说。“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而且那——”这时她看见了哈比森先生,便坐在那里对他看着。“这是哈比森先生,”我急忙对她说。“他——他跟安妮和达拉斯一起来,而且——他也被关在这里面。”这时贝拉已经看到他长的多么的英俊了,她从嘴里取出一只发针,梳理她的弯弯的眉毛,这一动作一向是贝拉最好看的姿势。“我是楼尔斯小姐,”她甜甜地说(当然,法院已经把姓氏给回了她),“我今晚在此稍作停留,以为这房子没有人,就来看一个——一个管家。不幸地,这房子就在这个时候被隔离,而——我在这里。帮助我出去必定不会有任何的害处吧?”(恳求的语气。)“我不曾接触过任何传染病,并且在我的健康的这种疲惫的状态下,禁闭会是绝对地危险。”她的眼睛在对他打转,我能看得出来她正努力给他留下印象。当然她是自由的。她完全有权利再婚,但是我要说的是:贝拉在电灯下看起来比她在第二天早上时看起来要好很多。事情的结果是那位建筑桥梁、从一个极高且人迹罕至的高峰上蔑视上流社会的绅士,同意帮助上述的那个社会里最为闪烁的成员中的一个,以某种计策逃避法律的制约。只花了大约十五分钟便使那个警察安静下来。没有人知道哈比森先生对他做了什么,但那二十四小时里他非常容易驾驭。在那之后他变了,但那是故事的后来才发生的事情。不管怎样,那个哈比森上楼,带着一个巴格达帘子和一个与之相配套的垫子下来,拿着它们进了锅炉房,然后出来,锁上他身后的那扇门,接着我们便为贝拉的逃跑作准备。但是有四名特别警官和三名记者看守着这座房子,这是马克斯?里德那愚蠢行为的一个结果。一次,在试过所有其他的窗户,发现它们都被看守着之后,我们发现了一个洞的一小点儿,这个洞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看上去像是一个通风口,被一块厚金属丝网板覆盖着。没有囚犯挖他们的路逃离地牢曾经比这更耗费精力的了,我们贴着那块网板,用餐刀乱劈,像阴谋者那样窃窃低语,被金属丝网板的破边刮伤,这一分钟被寒冷的空气冻僵,下一分钟又因为激动而不禁血脉沸腾。当金属丝网板被切断,贝拉已经卷起她的外套并把它插进那个洞推了出去,正站在一把预备好的椅子上要紧跟着爬出去时,外面看上去像一只桶的什么东西动了,并说:“哦,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这样做。这肯定会样子不好看,而且最后,还可能不愉快。”我们哄诱、恳求、尝试贿赂,而这事的发生,后来演变成,那些我们不得不忍受的最糟糕的事情的其中之一件。因为这整个对话出现在第二天下午的报纸上,配着最可怕的图画,并且记者说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我们配戴的珠宝的闪光。这引我回到盗窃那事去。因为当我们爬回到厨房时,贝拉正一边哭泣一边摸索着她的手帕进去,而那个哈比森则正在尽力为他曾经对记者使用过的语言道歉,而我则处于神经性战栗发作的边缘——唔,就在这时贝拉完全忘记了哭泣,跳起来,把手臂伸了出来。“我的钻石手镯!”她尖叫。“看,我把它弄丢了。”接着,我们仔细检查了地下室的每一寸地方,直至我对地板上的每一条罅隙、水泥上的每一个污点都清楚了解。而贝拉变得很教人难以应付,说她从未见过这所房子的这部分区域处于这样的状况,还说如果我的行为像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在她在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放她出去的话,她就本应该有她的自由,她的手镯也不会不见了,又说如果我们是在和她开玩笑(好像我们想要开玩笑!),我们应该乐意把手镯给回她,让她离开,死在角落里;她给人的感觉非常奇怪。到四点半钟,我们放弃了。“它不见了,”我说。“我不相信你在这里有戴它。没有人能拿得走它。没有一个人在房子的这一部分区域,只除了那个警察,而他又被锁在里面。”五点钟时,我们把她安置在私人工作室里睡觉。她的心情坏透了,我为能够关上她的那扇门而高兴不已。汤姆?哈比森——这是他的名字——帮助我爬上楼梯,想给我一杯啤酒好让我安睡。不过我说这不会有什么用,因为我必须起来准备早饭。他说的最后一件事情是那个警察的智力似乎在一般水平之上,也许我们能训练他去做简单的烹饪和洗洗盘子。我没有马上睡着。我躺在贝拉的梳妆室里那张罩着印花棉布、没有靠背的长沙发椅上,对着她那幅下面簇拥着紫罗兰的画像看。我看不出来关于贝拉有什么可激起人如此不朽的热爱的东西,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夜晚她看上去俊俏,并且肯定使那个姓哈比森的男人留下了印象。七点钟,吉米?威尔逊砰砰砰地敲我的门,我要是能让他窒息的话我会感到高兴的。我拖着身子走到门口,将门打开,这时我听到了激动的声音。似乎除了塞莉娜姨妈所有的人都起来了,他们都在同时讲着话。安妮?布朗正在人群的边角上,挥着两只手,与此同时,达拉斯正试图用一只手勾住她的礼服长裙的后摆,另一只手则揪住一条毯子裹住自己。除了安妮没有人穿正装,而她已经起来一小时,检查过鞋子和地毯的各个角落的下面,翻遍了床单、被褥,为寻找她那镶有珠宝的项链。当她看见我时,她又开始从头说一遍。“当我走进我的房间时我还戴着它,”她说,“我脱下来时就把它放在梳妆台上。我本想把它放在我枕头底下的,但是我忘记了。而且我睡得并不好;夜里有一半时间我是醒着的。是吧,达拉斯?后来,当楼下大厅里的钟敲了五下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吵醒了我,我便在床上坐了起来。虽然天色仍然很黑,但我捏住达拉斯,说有人在房间里。你记得这事情,是吧,达拉斯?”“我以为你做噩梦,”他困窘地说。“我安静地躺了很久,我觉得好像是这样,然后——进大厅的那扇门关了。我听见弹簧梢喀嚓一声。这时我打开床上面的那盏灯,房间空空的。我想到我的项链,虽然这好像有些荒谬,因为整座房子被封锁了起来,保持原状,并且我们全都是多年的朋友——唔,我起来,走过去看,它不见了!”有那么一刹那没有人说话。情况很古怪,由于项链不见了;安妮红肿的双眼表明确有其事。我们站在那里,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造成不幸与痛苦的罪犯的化身,而我们每一个人都努力现出清白无辜、心情愉快且没有可疑的样子。最后,吉米举起手表示他想说点什么。“像这种情况,”他说,“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看在老天份上,让我们尽可能明智一点吧!如果每一个人都认为是另一个人做的,那么这座房子就会变成一个糟糕的小地狱,而我们住在里面。而如果无论谁”——说到这里,他把大家看了一遍——“如果无论谁为了好玩拿了并藏起了那件珠宝,我想说他最好现在说出来。到后来,情况于他就不会这么容易了。这是一个非常不足道的玩笑。”但是没有人说话。第七章我们做煎蛋卷是贝蒂?墨瑟说她饿了,才使我们从哪一个是贼这个敏感的话题转换到谁去做饭这个十分急迫的问题。在这整个过程中,塞莉娜姨妈都在安静地睡觉——我们后来才听说,她习惯睡左边,她这边的耳朵好。我们聚集在达拉斯?布朗的房间里面,吉米提出了一个计划。“我们可以让任何我们想要的东西送进来,”他华而不实地提出,“要是达拉斯肯想点办法,跟市政府那些高官们好好商量的话,你们女孩子们不管怎样都能得到一些换洗的衣服。而且,我们能叫其中的一家旅馆给我们送晚餐。”“为什么不是一日三餐?”马克斯提出。“我希望你对钱不要变得小气,吉米。”“这很容易的,”吉米继续说,没有理会马克斯的话,“为九个有适度才智的人煮鸡蛋和弄咖啡,这就是我们所需要的早餐的全部,和一些水果。”“我们九个!”达拉斯恶意地说,一边看着汤姆?哈比森,他正身处于听力所及之距离外。“为什么是我们九个?我想凯在这里,在不同的情况下被当作贝拉,正准备炫耀她主妇的技能。”不过,讨论还是结束了。哈比森先生写了许多纸条,“厨子”、“洗碗的仆人”、“清理卧室的仆人”、“锅炉工”和“管家”,而因为有两个人没有分摊到职务——我们没有计算塞莉娜姨妈——他就再添加了一个“锅炉工”和一个“受过训练的护士”。贝蒂?墨瑟抽到“受过训练的护士”的纸条,并且,当然,她极为高兴。现在回顾起来并想到因为塞莉娜姨妈得了流行性感冒,你知道,正好同一天,她实际经历的是一段多么可怕的时间,便会觉得事情似乎有点有趣。命中注定我要回到那可怕的厨房,因为当然地,我的纸条写着“厨子”。哈比森先生是“管家”,而马克斯和达拉斯拿到了“锅炉工”,尽管他们对铲煤的戽斗并不曾比对煤矿股票的单据更为熟悉一些。安妮拿到“清理卧室的仆人”,而莉拉是“清理起居室的仆人”。拿到负责洗碗盘工作的是吉米,但他此刻已被彻底压倒了,因此没有反对。马克斯心情坏透了;我猜想他睡眠不足——没有一个人睡眠充足。但他走过来,在抽签仍在继续着的时候,监督着我、不愉快地低声要求我停止假扮成另一个人的妻子、完全地愚弄自己——事情正是他指出的这个情形。在我的内心深处我知道他是对的,为此我恨他。“为什么你不去告诉他——他们?”我令人难堪地说。没有人注意我们。“告诉他们,因为热心助人,我快要溺毙于谎言之海;告诉他们我不仅没有结婚,而且从来不打算结婚;告诉他们我们许多都是大白痴,我们除了在关了大门的屋里面玩弄陌生人就没有更好的事情可做,那人建筑——我的意思是,那人一个值我们两个!去告诉他们呀!”他看了我有一分钟之久,然后一个急转身,离开了我。看起来马克斯好像会变得难以相处。我在用一条毛巾临时凑成一条围裙,而安妮则在用别针将一条被单钉成一件和服,这样她便能脱下她的晚礼服长裙而又仍然能保持得体,就在这时,达拉斯把话题转回到偷盗上。“安妮把项链放在桌面那里,”他说,“这是毫无疑问的。我看着她这么做的,因为我记得我认为它是唯一使我想起我持有的‘联合动力’曾经上升到三十九元的东西。”马克斯在环视房间,检查窗户的锁,一边吹着口哨。他正处于不受大家尊重的情形,因为这时天色已亮得足以看见那三个拿着照相机的记者在街对面等待阳光充足时好抓拍这座房子,而每个人都知道这是马克斯和他那愚蠢的打赌所招致的。他已说了两或三句修好的话,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说话。然而,他的行为是这样的古怪,我们便全都注意着他。在他的双手在地毯上到处乱摸过,把毯边掀起过,试着将椅子的座部抬起过,抖过达拉斯的鞋(他说人们经常把东西藏起来然后就把它忘记了)之后,这时他做出一个提议。“如果你们不用我去侍候那个地狱般的锅炉,我担保既会把珠宝找出来也会把贼揪出来,”他平静地说。当然,由于屋里的所有人都有嫌疑,每一个人都愉快地欢迎这个提议还为他提供援助,而吉米便不得不承担起马克斯的锅炉工的工作。于是他们把“洗碗工”的纸条拿下楼去给那个警察,而把马克斯的职务给了吉米。(是的,我已经温和地对他们说出了那个警察。自然,安妮马上说他就是那个贼,但是他们发现他缩卷在那里,背对着锅炉酣睡。)“首先,”马克斯在房子的中间显要地站着,说道,“我们在两到三点之间就寝——将近三点。所以偷窃发生在三点至安妮醒过来的五点钟之间,你们的门锁了吗,达拉斯?”“没有。进大厅的门锁了,但进梳妆室的门是开着的,而今天早晨我们发现从那里通往大厅的门是开着的。”“从三点到五点,”马克斯重复。“在这段时间有人从他自己的房间出来吗?”“我,”哈比森先生即刻说,从床脚边。“大约四点钟时我正悄悄走遍某个地方,找”——他匆匆瞥了我一下——“水喝。但我分不清楚珍珠和玻璃珠子,我希望你免除我的嫌疑。”所有的人都笑了,说,“当然”,以及“必定的,老铁,”并且很快改变了话题。当这令人激动的事件进行着时,我把吉米带到一边,告诉他贝拉的事情。一开始他那本性善良的脸显得容光焕发。“我猜她是来看武宏的吧,呃,凯?”他得体地说。“关于我她没有说什么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她说这座房子处于一种不体面的状况,”我无情地说。“还有她的钻石手镯被偷了,在她在厨房的桌子上打盹的时候”——他呻吟——“还有——哦,吉米,你就是这样一个笨蛋!要是我能只以我处理朋友们的事情的方式来处理我自己的事情!她对你太有把握了,吉米。她知道你喜爱她,还——你可以变得有多残忍,吉米?”“公正而言,”他说。“我或许不知道残忍的深度,我从不曾有机会运用。然而,我会勉力而为。怎么?”“听着,吉米,”我敦促道。“在这里做事情的人一直是贝拉;她管理这座房子,她欺压她的朋友,她威胁你。是的,她这样做了。现在她在这里,不请自来,而且她不得不留下来。现在轮到你来威胁,来下命令,来成为冷酷而有礼或有礼而粗鲁。使她对你疯狂发怒。如果她嫉妒,那就更好。”“在友谊的祭坛上你愿意牺牲自己到什么程度?”他问。“你可以把你喜欢的注意力全部投注在我身上,公开地,”我回答。我们握了手之后便一起去找贝拉。当我们走进私人工作室的时候,有一个不祥的停顿。贝拉正坐在暖气格栅旁边,穿着她的毛皮衣服,在她扭过头来朝我们瞥了一眼之后,她再次把目光移开了,没有说话。“贝拉,”吉米感动人地说。这时,我掐他的手臂,他便振作起自己,恰如其分地现出被触犯的样子。“贝拉,”这次他冷淡地说,“我不能想象你为什么把自己置于这个可笑的处境,不过自从你已经——”她愤怒地转向他。“把自己置于这个处境!”她狂乱。“这是一个阴谋,你们的一个卑鄙的诡计,这个隔离,把我留在这里。”吉米喘气,似要呻吟,但我给了他警告的一瞥,他便强忍了下去。“正相反,”他带着令人生气的平静说。“我应该是这世上最不可能希望你的轻率行为永存不朽的人。因为这几乎是不智的,在夜里十点钟独自到访一个单身男子的住处,对吧?就我用阴谋把你留在这里而言,我向你保证这根本不可能是我的本意。我们的轨道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他看着我,想得到我的认可,而贝拉气得不能呼吸。“你跟我想的一样坏,”她咆哮。“我以为你只是一个——一个傻瓜。现在我才知道你——简直就是一个残忍的人!”后来,事情在吉米大方地允许贝拉留下——这是别无选择的——并宽宏大量地同意不让塞莉娜姨妈和哈比森先生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和告诉安妮以及其余的人她在这里的消息的情况下结束了。与安妮的那些消失了的珍珠比起来,这事造成了轰动,虽然那些珍珠很快又再次出名。吉米立刻把大家,除了哈比森和塞莉娜姨妈,召集在三楼的大厅里,说了这个消息。他忐忑不安、神经紧张,不过他尽力傲慢地掩饰起来。“这是不幸的,”他说,一边将围成一圈的面孔看了一遍,每一张面孔都僵住了,由于极其吃惊,以及非常怀疑,也许不相信。“这对她尤其不幸。你们全都知道她有多么紧张,还有如果报纸抓住了这件事——呃,我们大家必须尽我们所能够的为她使事情轻松起来。”由于吉米的眼睛看着他们,他们全都囫囵吞下了关于来看管家的故事。但是安妮愤愤不平。“这像贝拉,”她厉声说。“唉,她自作自受。我保证我不会花力气去使她好过。不过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看法,哈比森先生可能是个傻瓜,但你不能把两个贝拉,两个楼尔斯,用一根棍子硬塞进卡拉瑟斯小姐的喉咙。”之前我们并没有想到这个,每个人都现出茫然的样子。不过,最后,吉米说贝拉中间的名字是康丝坦蒂亚,于是我们便决定这样叫她。可之后事实证明在慌乱中没有人能记住这名字,通常当我们想引起她的注意时,我们就从房间的一边走到另一边去碰碰她的肩膀。这样更快更安全。决定了名字,我们便鱼贯地下楼去欢迎贝拉,尽力使她无拘无束,忘记她可悲的处境。莉拉已让自己进入一个真正同情的心境。“可怜的小亲亲,”她在下楼时说。“现在不要露出一丝笑容,任何人,只要热诚而高兴地看着她。我希望她不要哭;你们知道她经受的是什么样的诅咒。”我们停在门外面,每个人都尽量现出高兴而有同情心的样子,都不显露出笑容——这跟看起来好像我们喝完了一杯茶一样费力——然后吉米推开了门,我们便鱼贯地进去。贝拉正舒适地在炉火边看书。她把脚放在一张凳子上,头后面垫着一个枕头。有那么一分钟她甚至都不朝我们看;之后当她翻转一页时她仅只是往上瞥了我们一眼。“天啊,”她嘲弄地说,“你们一个个的衣着多么的老式、多么邋遢啊!我希望有人给我带来了早餐。”接着她继续看书。如莉拉后来说的,这种人就该离婚。就在这时塞莉娜姨妈下来,我让大家努力去对她解释贝拉的出现,自己则逃到厨房。当我毫无希望地坐在煤气炉灶前面时,那个哈比森走来,把厨房的工作展示给我看。“我不了解,我一次也不曾看过别人做饭,”他愉快地说,“但我知道原理。按同样的原理,这个茶壶,放在火上,会沸。不过,这不是理论,这是早期的知识。‘波利,把茶壶放在上面;我们一起来喝茶。’看这个,威尔逊太太。在奇克莫加我用开水来消毒,抑制杆菌,因为没有别的东西。”然后他把那个警察放出来,把他带到厨房。他的个头很大,他的脸上混合着惊奇、恐慌和尊严的表情,显得相当奇怪。毫无疑问我们的模样看起来很古怪,仍旧穿着我们的晚礼服,我那件镶满花边的白色丝绸衬裙从我的晚礼服长裙下面露出来,而吉米的一件黄和黑两色的宽松的睡衣外套则被当作一种早晨穿的夹克罩住我的上半身。“这是弗兰尼根警官,”哈比森先生说。“今天早上我在早些的时候向他解释了我们不幸的处境,而他也准备接受我们的殷勤款待。弗兰尼根,在这座房子,每一个人都已经有自己的工作,像我跟你解释过的那样。你被安排做清洗碗碟的工作。”那警察现出茫然的样子。然后,慢慢地,像黎明拂过沉睡的湖面,一丝领会的光显现在他的脸上。“明白,”他说,把头盔放在桌上。“我很高兴做任何我能帮忙的事情。我和威尔逊太太——我们过去是朋友。曾经有很多次我为她开马车的门,她光着头,什么也没有戴,还快乐地微笑。当她的周围有人要举行宴会,需要一个临时警官维持秩序,威尔逊太太总是说,找弗兰尼根,提莫西?弗兰尼根警官,他是你所需要的人。”我的心跳得越来越慢。这么说他认识贝拉,他知道我不是贝拉,尽管他并没有领会我正僭取着她的位置这个事实。那个讨厌的哈比森坐在桌子上,晃着他的腿。“我想要是你明白,”他说,看了他一遍,“在经历了两年的时间食物都是由一个肮脏的印第安妇女在一个手提式的铁皮炉子上做出来之后,再看见一个白人妇女在文明的厨房里如此优游自在,感觉有多么的好啊!”如此优游自在?我站在厨房中央,看了遍悬挂着的那些铜器和一排排的蓝色和白色的陶器,以及成打成百的式样复杂的器皿,这些东西的名称我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不禁茫然。我带着点儿表示权威的样子尽力教导弗兰尼根将肮脏东西收集起来,而,在迷惑的沉默中听了有一分钟之后,他现出一个宽容的笑容脱下他的蓝色外套。“我来清洗它们,小姐,”他说。“小姐”在不被注意地忽略过去了。“我不能给它们来个你所描述的土耳其式的沐浴,但我会把那些油脂好好洗干净。我总是打扫清洁,当我的妻子带着那个小东西在床上睡觉的时候。”他卷起袖子,从门后找来一条棕色方格印花棉布围裙,动作熟练地把它系在脖子上。接着他清理盘子、那些引起他兴趣的食物(当他这么做时),间或停下来发出一声发自喉咙深处的轻笑。“我正在想,”有一次他说,手里拿着个碟子停在半空中,“当那些负责接种疫苗的医生今天早上四处奔忙时,将会有一场多么晦气的闹腾。在一星期里我们每个人都将要护理一只疼痛的胳膊或用一条腿来走路,请原谅,小姐。最后一次强制种痘时,我要求种在我的耳朵后面;我需要我的腿,我也需要我的胳膊,但不很需要我的头!”他把头往后仰着,笑了起来。哈比森先生也笑了。哦,我们非常愉快!而那个可怕的炉子看着我,茶壶开始嗡嗡作响,塞莉娜姨妈传下话来,说她不舒服,想吃一些煎蛋卷。煎蛋卷!我知道那是用鸡蛋做的,但这已是我认识的极限。我喃喃地说了一个藉口,跑上楼去找安妮,但她仍旧在为她的项链抽噎,还说她不知道有关煎蛋卷的任何事也不关心。食物会使她哽塞。墨瑟家的那两个女孩子也都不知道,而贝拉,她依旧在私人工作室里看书,完全拒绝帮忙。“我不知道,而且即使我知道我也不愿意告诉你。你可以脱身而出,就像你让自己投身其中那样,”她令人不快地说。“最简单的做法,要是你不介意我来建议的话,是在咖啡里下毒把我们统统弄死。只是,如果你决定这么做,要让我知道;我想活得刚好够长久来看看吉米?威尔逊因痛苦而受折磨!”贝拉就是这种让人心烦的人。她找到一个委屈,死抱住不放;她做荒谬的事情却责备别人。而且她还调情取乐。我失望地回到楼下,发现哈比森先生已经找到了一些鸡蛋,正站在那里无助地看着它们。“煎蛋卷——鸡蛋。鸡蛋——煎蛋卷。这是我认识的极限,”当我进去时,他说。“你得做我的助手。”就在这时我看见了那本烹饪书。它就放在那个钟旁边的架子上,当哈比森先生背转身时我把它取了下来。十分清楚,家庭生活类型的妇女是他的理想类型,我不愿意去触犯他对我的信念。于是我把烹饪书拿到备餐室去,将食谱看了三遍。当我返回时我已将它熟记在心,虽然我对它并不理解。“我会告诉你怎样做,”我极有身份地说,“既然你想帮忙,你可以自己来做。”他听了极为高兴。“好的!”他说。“你先给我个概念吧。然后我们慢慢把它做完,一点一点地。我们来做一个大大的像绒毛般蓬松的煎蛋卷。要是其他人不在旁边,我们就自己吃它。”“好了,”我说,尽量记得精确,“你拿两个鸡蛋——”“两个!”他重复。“两个鸡蛋给十个人吃!”“不要打断我,”我急噪地说。“如果——如果两个鸡蛋不够我们可以做几个煎蛋卷,做完一个再做另一个。”他钦佩地看着我。“除了你还有谁会想到这个!”他说。“嗯,这里是两个鸡蛋。接下来怎样?”“把它们分开,”我很轻易地说。不,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希望他能知道;我很随便地说就好像我会做那样,我不去看他。我知道他正张大眼睛看着我,困惑不解。“把它们分开!”他说。“啊,它们可没有固定在一块!”接着他笑了。“哦,是的,当然!”当我看过去时,他已经把两个鸡蛋各放在桌子的一端了。“恐怕它们要吵架,我想,”他说。“好了,现在它们分开了。”“然后打。”“先分开,然后打!”他重复。“写烹饪书的作者一定有一个卑鄙的性情。下一步是什么?吊起它们?”他往上看着我,带着那种男孩式的笑容。“分开和打,”我重复。要是我记不起那个食谱里的一个字,我就无法继续背下去。这就像说字母;每一次我都不得不在心中从头背起。“好了,”他思考道,“你不能打一个蛋,无论你可能多么残忍,除非你先打破它。”他拿起一个鸡蛋,看着。“分开!”他思考道。“啊——把蛋白跟那蛋黄。”“正是!”我喊道,理解之光朝我显现。“当然。我知道你会想出来的。”然后回到食谱——“打到很好地混合在一起;然后折叠*进蛋白。”(*注释:原文:foldinthewhites.fold为多义词,一般作“折叠”用,此处作“搅拌”。因为对话的双方均对烹饪一无所知,才双双把fold误以为是“折叠”的意思。)“折叠?”他疑问道。“它看起来相当薄,正好可以折叠,是吧?我——的确,我从来没听说过折叠一只生鸡蛋。你是——不过你当然知道。请来给我示范如何做。”“就是把它们折叠进去,”我绝望地说。“这没有困难。”因为我是这样一个显明的诈欺者,知道到其时他肯定会逮到我,我就故意说起牛油的事,说着就走到备餐室去。这是撒谎招致的麻烦;有人请求你告诉他一件事情,作为对别的人所做的一个帮忙,而你要知道的第一件事是,你将不得不告诉他许许多多的事,并要努力记住你已告诉了的那一件件的事情,这样你才不会否定你自己,不然的话,很可能恰恰就是这个你尽力帮助过他的人会反过来攻击你,责备你不真诚!我消沉地把手肘倚在备餐室的餐具架上,透过我头上那扇高高的窗户能看得见一个看守警员的脚,我等待着哈比森先生进来,要我去折叠那只生鸡蛋,从而发现我一点也不懂得烹饪,跟其他的人一样毫无用处。他来了。他将碗向我伸过来,得意扬扬地挥动一只叉子。“我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他说。“或者,更正确地说,弗兰尼根和我一起解决了这个问题。这混合物正等待着厨子那双神奇的手来烹饪。”我实在以为我能做余下的事情。这只需放进平底锅里,使它变成褐色,然后放进烤炉里三分钟。我严格地这样做了,要不是两件事:我应该在平底锅上涂上油(不过这是那本书的错;它没有说)和我应该把烤炉点着火。不过,后一件事情,哈比森先生犯的错和我犯的错一样多,而我有智慧,足以把它归咎于我们两个都心不在焉。这之后,不管有塞莉娜姨妈或没有塞莉娜姨妈,我们都决定煮鸡蛋,哈比森先生知道如何煮。他把鸡蛋放进茶壶,然后去查看锅炉。提莫西?弗兰尼根警官磨咖啡,并以不加限制的措辞说了他对卫生委员会的看法。至于我,我烧伤了我的手指和烧焦了吐司,感到自己越来越忽冷忽热,因为一旦弗兰尼根领会了状况,我就要被逮到我在做坏事。接着,当然,我做的这事给我后来带来了如此多的麻烦。我放下吐司炉——至少那个哈比森说它是吐司炉——走过去,站在那警察面前。“我不相信你会明白——完全地明白,”我说,“但——但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而——而使你认为我不是——事情不是它们看起来那样——我的意思是,我说的他们是——你会明白这是个玩笑,不是吗?一个玩笑,你知道。”是的,这就是我说的话。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语无伦次的谵语,但是当马克斯下来,如他所说的那样找了些咸肉,并把偷盗的事情告诉了弗兰尼根,并问他这是如何发生的,这是否是个玩笑还是致命的预兆,某人在这屋里拿了安妮的珍珠项链,这时,这个令人沮丧的警察越过马克斯的肩膀表情严肃地朝我眨眼睛。哦,这真可怕!而,更令我不安的是,那些最不愉快的想法会自己闯入进来。那个夜晚哈比森先生在这座房子的一楼做着什么呢?喝水,他说。但画室里已经有大量的水!而他却告诉我找的是锅炉。哈比森先生在半小时内回来,我想起了那些鸡蛋。我们把它们从茶壶里像钓鱼那样捞出来,它们煮得太老了,不过大家还是吃了。卫生委员会派来的那个医生这天早上到来,为我们接种疫苗。这件事令到大家很激动,塞莉娜姨妈被接种在手臂上。因为她不爱穿晚礼服,接种的痘就完全正常,不过在之后的这个星期里,当那些令人沮丧的事情开始占了上峰时,没有人敢冒瘸手瘸脚的危险,莉拉便做了个极端的举动,用绷带缠裹她的左臂,在告诉了塞莉娜姨妈她的痘被种在右臂之后。第八章报社通讯部下面的几封信是在隔离解除之后在这座房子的信箱里发现的。后来由它们的书写者交给了我,用白色小山羊皮装订(这些信,没有著作者,当然)。由托马斯?哈比森,前桥梁工程师,南美洲秘鲁铁路干线,寄往亨利?黎埃林,联合小硝酸盐公司管理人,智利伊基克市亲爱的老伙计:我想我整整一个星期都在努力从我的记忆中逐去我最后一次看见你的那个画面,你苦笑着,假装为那个在你的小屋两百米范围内唯一的白人男子正要去度假而快乐得心花怒放。你这虚张声势的老家伙!我趴在油轮楼梯的栏杆上,在往上走时,看见你在我离开你时的地方,站在车子的旁边,和拉车的骡子以及那个印第安赶车人,而在你的身后是一片连绵百万里的能把人的灵魂湮灭的银色芦苇。不必担心,杰克;我昨天经油轮寄出香烟、烟斗和烟叶,罐头食物和扑克筹码。也放进了一些杂志和假领。不知道那些带子——想必到那里应该没问题。在旅行中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出发后三天其中的一个引擎就坏掉了,在四十八小时里我所有的时间都在甲板下面度过。首席工程师因发酒狂而谵语连连。我在创记录的时间内把那个引擎修理好了,时间短到都来不及把我的手洗干净。好极了!我随信附上几份报纸,它们会告诉你我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和为什么我在登陆三天之后就有空闲给你写信。如果情况不是如此荒谬,它就会变得让人发疯。我在这里,出来度假,庆幸自己双脚自由,心也自由——是的,我的朋友,心自由——我在这里,关在一个在昨天晚上之前我从不曾见过、并且一点也不在乎以后是否会再见的男人的房子里,和许多从未听说过我的,几乎同样地对南美洲认识模糊的,费尽全力打桥牌正如我曾经为建筑桥梁而努力工作一样(请原谅这个,你会吧?新奇的感觉已从我的头脑中消失了),属于同一个挥霍无度、热爱奢华、不事生产的寄生虫(我们不是这样称呼他们的吗?)的阶级,你和我曾经从我们那崇高的安第斯山巅上痛斥的那个阶级的人在一起。返回现实:我们在这里,六个女人和五个男人,包括一个警察,房子里没有仆人,而且没有一个人知道怎样去做那些事情。他们真的非常有趣,这些人;他们全都相互十分了解,总是这里叫“吉米”,那里叫“达拉斯”——达拉斯?布朗,和我一起去印度的那人,你记得我说他的那些话——还有,他们都本性善良,只除了在吃饭的时间。那个小女主人,威尔逊太太,接管做饭的事务,尽管午餐比早餐要好,食物仍旧离想象中的样子很远。我真希望你能见见这个威尔逊太太,哈尔。你会整个地改变你的想法的。她是一个精神奕奕的人,确实如此,而且自然地,她的那种美丽是你和我——仍旧是从我们的安第斯山巅——过去用狂言壮语评说过的那种养尊处优的结果。不过事实是,她比这更甚。她有热情,和勇气,用之不竭。要是你能看到她今天早上,站在厨房冰冷的炉灶前面,决心征服它,看到当我提出要接管做饭的事务时——你不要笑;我会做饭,而且你知道的——她倾斜着下巴的样子,你就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很显然,她为要准备早饭而无助、害怕,而她决心要去做也同样地显然。顺便提一下,我已经得知她在嫁给这个意欲成为艺术家的威尔逊之前她姓麦克奈尔,她是那个给卡亚俄分行提供经费的麦克奈尔的一个女儿。和其他的人我都没有如此亲近地接触过。有两个姓墨瑟的姐妹,很爱吵吵闹闹——她们现在正在隔壁房间玩俄罗斯轮盘游戏。一个个子瘦小,皮肤棕黑色,几乎有点像希伯莱人,名字叫莉拉。另一个,比较高大,完完全全白肤金发,没什么生气,对男性群体有着显然的兴趣,甚至,有迹可寻,对我!达拉斯?布朗的妻子,样子好看,当我不在周围的时候就抽香烟——他们全都抽烟,只除了威尔逊太太。还有一个没有结过婚的姨妈,由于流行性感冒和激动她今天病了,和一个楼尔斯小姐,她昨天晚上来看威尔逊太太,呆了一会儿,就被隔离困住了(看报纸),并且,在地下室躲藏了整个晚上之后,就整天呆在她的房间里面生闷气。她的出现产生了与表面的缘由不相称的骚动。从事实看来,我有理由相信我的艺术家主人和他美丽的妻子关系恶劣,而从由于宣告楼尔斯小姐的到来而接触到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瞥看来,事情的状况似乎相当明显了。威尔逊给我的印象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不管怎样,而当那个地下室的女士今天把自己关起来远离其他人时,我碰巧发现“吉米”,他们都这样叫他,隔着房门向她恳求,那时我差点要将他踢下楼梯。哦,是的,我要置身事外,绝对应该;这不关我的事。顺便提一下,在隔离之后,和由于把那个警察锁在了锅炉房里,一条珍珠项链和一只钻石手镯被偷了!我们十个人同时都有着嫌疑!的确,哈尔,这是我曾听说过的最古怪的情况。是我们哪一个做的?我猜测我们中没有几个是傻瓜,但哪个是贼呢?事情最糟糕的是,我是这一屋子人中唯一一个声誉没被认可的成员!这里说的闲话比我一生曾写过的还要多。把它归因于受限制的环境和缺少二十多里的银色芦苇呈现于人们的眼前吧。我们已经全都接种了疫苗,而那些来自卫生委员会的好用权威的绅士们已经带着他们的笑容和甲醛离开了。天啊,我们咳嗽得多响!卡尔顿的订单会顺利通过的,我想。今天早上给他打了电话。如果是这样,老兄,我们将在九月份花一个月的时间去仔细探查墨卡托的资源情况。你知道吗,哈尔,最近我一直在想你和我都工作太过投入以致成了苦事。公务是绝对应该的,但是把一个人最好的年华用来在一切事情上取得成功,却只除了那值得花时间去做的事情,这有什么用?我很快,比我想说的还要快,就要三十岁了,而——哦,算了,你不会明白的。你会坐在那里,和那南十字星和那俯视着你的、可憎的浩瀚的银河的其余的星星在一起,还有那些在村子里唱歌的印第安人,而你会认为我已经变得有些多愁善感。我没有。你和我在那里一直透过玻璃镜片的反端看待这个世界。这是一个精美的古老的世界,哈尔,而且是上帝的一部分。你读完之后就把这封信烧掉;我怀疑它沾满了细菌。那么,天天快乐,老伙计。你的托马斯又及:顺便说一下,你能不能让出一些你在卡亚俄获得的印第安人的陶器?我告诉了威尔逊太太关于那些陶器的事,她非常感兴趣。把它们按这个地址寄来。你能让它随下一班轮船来吗?——托。由马克斯?里德寄往理查德?伯顿?巴格利,大学俱乐部,纽约亲爱的迪克:附上我的五百元的支票,像每次打赌那样。你用你所选择的方式来保护你的打赌可能是在你的权利范围之内,但是在我不希望变得令人不快时,你的记者们却恶劣到如此的程度。你的马克斯?里德由弗兰尼根警官寄麦琪?弗兰尼根太太,爱林街亲爱的麦琪:你一收到这封信,就去找马克,告诉他这个故事,照我说给你听的那样。告诉他我正在巡逻,就是周一,在波兰人那里,我在看吉米?阿尔韦里尼在为马克做正确的事,这时我看见一个男人十分可疑地在这所房子周围闲逛,就是威尔逊先生的房子,在第九十五街。而且,当然,跟踪那个男人跟了一里多路之后,我跟丢了他,这不是我的错。所以我回到威尔逊家的房子,告诉他们在夜里要把门窗小心关好,而正当我在大厅里站着,和所有围着我的衣着入时的人士在一起,到处是珠光宝气,卫生委员会派了个人把我们全锁在里面,因为那个日本人,一个管家,得了天花,医院。我坚守阵地。我说,我是说,你不能让一个以他的职责为己任的警官停顿下来。我拒绝被关在里面。要确保这样告诉马克。因此我在这里,好像要呆一个月。告诉马克关在这里有四张选票,我能为他拿到它们,要是他能让这桩耍猴戏停止下来。还有上韦伯斯特大街的达戈教堂去,放一美元进圣安东尼捐献箱。他会保佑我彻底令人满意地脱离这个困境。马上去做。现在记住,先到马克那里去;可能你能从他那里拿到那一美元,记住你要告诉他什么。你的丈夫,提莫西?弗兰尼根由我寄给母亲——西奥多?麦克奈尔太太,汉密尔顿旅馆,百慕达亲爱的母亲:我希望你收到这信是在你读到那些报纸之前,那么当你读那些报时,你就不会激动和担心。我像可能的那样好,而且比我记得的在我一生中曾有过的任何时候还要安全许多。我们被隔离了,我们所有人,在吉米?威尔逊的房子里,因为他那个无可责备的日本管家做了一件非常可责备的事情——得了天花。现在继续读下去,在你变得激动之前。他的房间已经用烟燻消毒过,我们也已经接种了疫苗。我很好而且快乐。我不会在火车失事或在汽车打滑时撞车而身亡。除非我把自己溺毙在浴盆里,或从窗户跳下去,不然我绝对不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收起你所有的母性的忧虑,把它们投注到百慕达的鲨鱼上。安妮?布朗在这里——看报纸上的名单——要是她不能扮演行为和道德的正当之典范,那么吉米的姨妈塞莉娜能够。事实上,她并没有扮演这个角色;她做。我已经给过莉泽特电话要些衣服——足够穿两个星期,尽管达拉斯承诺让我们尽快出去。现在,亲爱的,不要犹豫,把假期继续度下去,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切莫回家来。回来你也只能把马车停在房子前面,透过窗户向我挥手而已。母亲,我要你为我做些事情。你知道谁在这里,还有——这事非常微妙,妈妈——但他是一个好男孩,而且我想我喜欢他。我猜你想得到他已相当地留心我。现在,我喜欢他,妈妈,但我所表现的却不是我想的那种方式,我想你去——非常柔和地,当然——给他一点阻碍。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他是个可爱的男孩子,但我对那些除了马匹和马达就不知别的事情的人是如此的厌倦。还有,哦,是的,——你记得一个名字叫露西尔?梅隆,和你一起在罗马上学是女孩吗?她嫁了个姓哈比森的男人的?啊,他的儿子就在这里!他建筑铁路和桥梁及别的东西,他甚至为自己造了一辆汽车,在南美洲,因为他无法买一辆,而且是用烧火的木头!木头!想象一下吧!我拍了电报到芝加哥给父亲,因为怕他会匆忙回家来。报纸上那张地下室窗户正面的照片被认为是哈比森先生,但当然并不像他本人,就像跟我的照片不像我那样。安妮?布朗弄不见了她的珍珠项链,在昨天晚上她把它脱下来的时候,因而把她自己急出了偏头痛。她宣称它被偷了!一些人正在打桥牌,贝蒂?墨瑟正在狂想曲——吉米没有日常的音乐——伴奏下走猫步,而电话正铃铃作响。我们收到的花已足够一个葬礼用——有人给莉拉送来一扇微微开着的门,仅仅因为我们的门关闭了。没有仆人——想象一下,妈妈。我多么希望你曾经让我学习过烹饪啊。哈比森先生已向我展示了一点儿厨艺——他在西班牙战争当过兵——但我们女孩子,妈妈,对有关生活中那些真实的东西极其无知。现在,不要担心。这比在阿第伦达克山脉露营还更有趣,而且远没有那么潮湿。你亲爱的女儿,凯瑟琳又及——南美洲肯定非常的奇妙。我们为什么不能让“牛虻”号做好出海的准备,这个夏天做一趟沿海岸旅行呢?有一艘游艇却从来不使用它是不足取的。凯这封短信,显然是由信差送来的,在解除隔离之后被发现于门厅其他的信件中。亚历克斯?道兹先生,城市编辑,《邮政与星》:亲爱的道兹——不能拍到一张照片。已等了七小时。他们关上了窗板。麦克考德写在上面那封短信背面。注意屋顶。道兹第九章弗兰尼根的发现最为慈善的举动应该是对第一天发生的事情什么也不说。我们是毫不掩饰地残忍——这是唯一恰当的词。而哈比森先生,以他那悦人的谦恭的态度——真正诚挚的那种——努力暂时止息一场接一场的口角,却都最终失败。他出色地显示出有应付特殊状况的能力,为午餐做了一道他称之为南美洲蔬菜炖牛肉的东西,虽然它太咸,使得每个人在这天余下来的时间里都口渴。贝拉很讨厌,当然。她对吉米冰冷至极,直弄得他说要坐在冷冻库里冷冻牛油。她把自己锁在梳妆室——这一直是分配给我使用的,但这对贝拉丝毫也不重要——弄她的指甲,洗三次澡,拒绝和大家一起入席。自然,吉米发狂了,说她会饿死的。但是我说,“很好,就让她饿死。一个盘子都不能离开我的厨房。”不管怎样她关在那里是令人安慰的;这样便延迟了她将要和弗兰尼根面对面的那个时刻的到来。这天塞莉娜姨妈生了病,像我已经说过的。我不像其他人那样难过;我没有说我希望她会死。我对她做过的最坏的事情就是希望她能好好地病一段时间,然而当她开始康复时,她对我而言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老说一件事情,就是那煮得太老的鸡蛋和房子如今的状况,而当我说流行性感冒是细菌时,她反驳说可能是我从我的衣物带给她的。还记得贝蒂抽到那张“护士”的纸条,以及曾为此多么高兴吧?在第一天的早上,她一早就起来,给自己弄了一顶草帽并打电话出去要来了一件白色的护士制服——当然,那是护士穿的白色制服。她看上去真的非常动人,整个早上她袖子上戴着一个红十字,脸上现出圣人塞西利亚的表情,到处走来走去,收集药瓶子——大多是肌肉疼痛舒缓剂,以及关闭窗户,为的是对那些报社的特派记者的恐惧。她拒绝帮忙做家务,并现出十分高贵的样子,但到了下午,事情便有些令她生厌,她便和马克斯摇骰子。当塞莉娜姨妈叫她时,贝蒂真的很高兴。她拿进去一瓶古龙水准备用来浸洗她的额头,而我们全都站在门外面倾听。贝蒂穿戴着她那可爱的帽子和围裙踮着脚尖轻悄悄地走进去,我们听见她小心翼翼地拉下窗帘。“你拉下窗帘做什么?”塞莉娜姨妈问道。“我喜欢光亮。”“这对你可怜的眼睛不好,”贝蒂的语调正是那种适合病人床侧的音质,轻而甜美。“甜而轻,甜而轻,来自西部大海的风!”达拉斯在外面嗡嗡地赞美道。“把这些窗帘拉上去!”塞莉娜姨妈的声音十分强硬。“那瓶子里的是什么?”贝蒂依旧很温柔。她瑟瑟作响地走到窗边,拉起窗帘。“你生病我很难过,”她同情地说。“这是用来治你那可怜的疼痛的头的。现在闭上眼睛;安静地躺着,我会让你的额头变清凉的。”“我的头没有任何毛病,”塞莉娜姨妈反驳道。“而且我并没有丧失我的能力;我不是小孩也不是一头生病的牛。如果那是香水,把它拿走。”我们听见贝蒂朝门这边走来,但是已经来不及躲开了。她已经摘下她的口罩有一会儿,正咬着嘴唇,不过当她看见我们时她强装出一个微笑。“她生病,可怜的亲爱的人,”她说。“要是你们这些人走开,我不久就可以把她引导得好好的。两小时之内她就会对我十分顺从。”“她咬你一口还差不多,”马克斯低声嘲弄。我们等了较长一会儿,但是这太让人痛苦了。塞莉娜姨妈要求给她做芥末足浴,又要了一杯热柠檬水,又要求用擦剂和一些浓浓的黑茶搓擦她的背部。而且在间歇时,她还想别人给她念祈祷书里的东西。而当我们全都离开了时,从塞莉娜姨妈的房间传来一个最令人觉得可怕的叫声,大家便跑过去。我们发现贝蒂在门外的大厅里,哭着,手指堵住耳朵,帽子遮住了眼睛。她说她一直在把那只装着热水的瓶子放到塞莉娜姨妈的背上,而它太热了。就在这时什么东西击在了门上,伴随着一个轻柔的重击声,那东西落到了地板上爆裂了,一股热水的细流落在门槛上。“她不让我握她的手,”贝蒂哭泣着说,“也不让我浸洗她的额头,不让我抚平她的枕头。她除了她的胃和她的背什么也想不到!而当我尝试使她的床看起来整洁些时,她就像一只猫似的朝我吐口水。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错的。她把足浴的水泼进了她的鞋子里,便为此而责备我。”这需要我们所有人同心协力——除了贝拉,她站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笑着——使贝蒂恢复勇气再次走进那间病房。此刻我感到极其欣慰我没有抽到那张“护士”的纸条。由于晚餐要从一家俱乐部订购,而煎蛋卷又离我过去了十个小时,我的处境似乎并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但是一个新的情况正在到来。在贝蒂为塞莉娜姨妈烦恼的时候,马克斯带领着大家对这座房子进行了一场搜查。他说那条项链和那只手镯一定被藏在什么地方,又说所有的罅隙都是由于太小而被忽略的。我们所有的人一起进行了一场井然有序的搜查,只除了贝蒂和塞莉娜姨妈,我们发现了许多东西,在不同的地方,吉米说这些东西自这一年来就一直找不着。不过没有珠宝——甚至没有发现任何使人联想到珠宝的东西。我们仔细搜查了整座房子,每一个橱,每一个箱,甚至长沙发的内部和吉米的衣服的口袋——这让他感到难以忍受地不愉快——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我必须说情况变得相当不自然。有人拿了东西;而他们还没有获得胜利。是弗兰尼根建议搜查屋顶的。于是像我们在所有别的地方竭尽全力那样,我们爬上屋顶。当然我们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但是,在因为拍记者偷拍的缘故而窗板紧闭的房子里待了一整天之后,清新的空气便是值得赞美的。现在是二月,不过非常温和、晴朗,我们能俯眺环河路和哈德逊河,甚至认得出我们认识的人们骑在马背上和坐在车里。这是一种悲哀的欢乐,我们沿着屋顶边缘的扶墙排成一排,看那些在河上比赛的汽艇,并且努力去感觉我们在这个世界并且是其中的一份子,但这非常困难。贝蒂一直在为塞莉娜姨妈泡茶,当然当她听见我们上了屋顶时,她也跟了来,带着碟子和所有的东西,我们喝着塞莉娜姨妈的茶,这天第一次过了一段真正美好的时光。贝拉也上了来,但她依然冷淡而古怪,她靠在一根烟囱上,站在那里向外凝望着那条河。过了一会,哈比森先生放下他的杯子,向她走过去,他们机密地谈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想贝拉的这种做法是极不礼貌的,在这种情形下,冷落达拉斯和马克斯、理所当然地把吉米当做她脚下的尘土来对待之后,转过身来,对哈比森先生表现出可爱的样子。这对吉米是难以忍受的。马克斯走过来坐在我和弗兰尼根旁边。弗兰尼根已经给大家递过很多次杯子,传过了茶,正在把碟子放在烟囱顶上。吉米正脾气暴躁地坐在屋顶上,盘着腿,在屋顶边缘的扶墙的阴影下面玩着甘菲尔德牌,从一个口袋里掏出钱来买纸牌,又把他赢得的放进另一只口袋。他也看着贝拉,贝拉对此知道得一清二楚,而她竭尽全力想要迷住哈比森先生。对此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而这就是出现在第二天早上的报纸上的那张照片,茶杯、纸牌和所有一切的东西。当某个人往上看时,能看见在隔壁屋顶上有四个报社的摄影师,而他们则用不适当的言辞来感谢我们!弗兰尼根此时已看见了贝拉,但是如他仍旧不了解状况那样,事情还是一样。不过他对我的态度却使我困惑;无论什么时候他走近我时他都奇怪地眨眼睛,在搜查的整个过程中他都留意着我,而且似乎为某事觉得好笑。当其余的人已经下去换礼服准备进晚餐,感谢上帝,晚餐正在送来,这时我仍旧坐在屋顶边缘的扶墙上,望着渐渐变暗的河流。突然地,我感到异常寂寞和悲伤。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在西部的父亲,或比在百慕达的母亲更为亲近。母亲她真的全然不介意我是否整个夜晚坐在屋顶边缘的扶墙上,如果我跳到隔壁邻居家的院子肮脏的砖上,她会感到遗憾——我指的并不是这个,当然。河上的灯亮了,从河的这一边横跨到另一边,在水面上投射出紫色的和黄色的条纹,其中一艘汽艇喘息着返回快艇俱乐部,咳嗽般地咔咔地响着、喘息着,仿佛它太过用力似的。沿着街道,汽车或开或停,计程车缓缓流动,门砰砰作响,人们无拘无束地到外面吃饭、跳舞、上剧院、做任何一个悠长的二月的夜晚上千种可做的事情,而所有这些人都散发出一种令人疯狂的、快乐的匆忙。在这一切的上面,我坐在屋顶上哭泣。是的,哭泣。有人就在我的后面咳嗽着,我不由得醒了过来,在我转过去之前我努力使我脸上的表情平复下来。是弗兰尼根,他的双排黄铜钮扣在薄暮中微微闪着光。“对不起,小姐,”他和蔼可亲地说,“旅馆派来的那个男孩已经把晚餐放在门阶上跑掉了,这胆小的小坏蛋!我要把那些晚餐怎么办?我去找威尔逊太太,但她说这事与她无关。”弗兰尼根显然被弄糊涂了。“你最好使那些饭菜保持热度,弗兰尼根,”我回答。“你不用等;我就来。”但是他没有走开。“如果——如果你能原谅,小姐,”他说,“你不认为你最好告诉他们吗?”“告诉他们什么?”“整件事情——那个玩笑,”他机密地说,一边走近了些。“这是极大的娱乐,现在,是吧?但我怕他们很快就会认清事情的真相,而——他们中的一些人可能不会欣然同意。一条珍珠项链是一条珍珠项链,小姐,而那位女士急疯了。”“你是什么意思?”我喘着气说。“你不会认为——啊,弗兰尼根——”他只是对我露齿而笑,并把手插进他的口袋。当他把手取出来时,他的手掌上面放着贝拉的手镯,在微明的光线下闪烁。“你在哪里找到它的?”在忧虑的缓解和情况的荒谬的双重作用下,我几乎有些歇斯底里。但弗兰尼根没有把手镯交给我;反而,他的语调突然严肃起来,引起了我的注意。“现在你看,小姐,”他说,“你已经开了你的玩笑,而且你已经得到你的乐趣。上帝知道这是只有像你这样的有钱人才会开的四月愚人节的玩笑!要是你是诚实的小女人,你看起来是这样,你今晚就把那条珍珠项链放在地下室的煤堆上,让我找到它。”“我没有拿珍珠项链,”我坚决声明。“我想你疯了。你在哪里找到这手镯?”他慢慢地离开我,好像料到我要把它从他那里抢过来并且跑掉,不过他依然努力以一种笨拙的方式像对一个玩笑那样对待这件事情。“我在备餐室的一个抽屉里找到它的,”他说,“就在那些肮脏的亚麻餐巾布中间。要是你像我想的那样机灵,我早上会在那里找到那条珍珠项链——并且什么也不说,小姐。”因此我是,被怀疑应为安妮的珍珠项链负责任了,好像我之前没有充分为自己担心过似的。当然我本应该把他们全都叫到一起,告诉他们,让他们向弗兰尼根解释我在厨房里所说的谵语真正的意思是什么。但这样一来就表示要把这整个荒谬的故事告诉哈比森先生,而他会认为我们全都疯了,还会认为我是个傻瓜。在这过于拥挤的整座房子里,只有一个地方我可以自在地咀嚼我的愁苦。于是我留在屋顶上,哭了一会儿,然后变得愤怒起来,来来回回地走个不停,两只手紧紧相握,无助地低声喃喃。船只在河面上划出黄色的、水平的条纹,穿过我的泪水,映入我的眼帘。而那只早早亮起的探照灯发出它那像一个在黑暗中可触知的东西般的光线,正正在我的头顶上。然后,最终,我在一个角落弯下身,手臂放在屋顶边缘的扶墙上,那些灯光变得越来越光彩夺目,最后它们形成一个圆圈,变成了贝拉的手镯,它在扁平但不十分干净的什么东西上面不断地旋转,旋转,而那个东西是弗兰尼根的手掌。第十章在楼梯上我被吵醒了过来,有人走过屋顶,脚下发出铁罐头的噼啪响声,身上散发出一种让人安心和感到亲切的烟草的气味。我稍微动了动,然后便发现那是一个男人——从那高度和挺直的样子,我知道是哪个男人。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看见了我。“天啊!”他突然喊道,把他的雪茄烟一丢,很快地走了过来。“啊,威尔逊太太,你究竟在这里做什么?我以为——他们说——”“我又在生闷气?”我令人不快地帮他把话说完。“也许我是的。事实上,我非常确定是这样。”“你不是,”他严肃地说。“你在一个二月的夜晚睡着了,在露天里,身上穿的衣服比我在热带穿的还少。”此时我已经站了起来,不肯让他帮助,而因为我的脚麻木了,我便在屋顶边缘的扶墙上坐下,呆了一会儿。哦,我知道我看起来像什么——那些“洪水肆虐后的尼罗河谷”的照片所呈现的样子。“有一件关于你、能让你感到安心的事情,”我轻蔑地哼了一声。“你明白无误地对我说过同一件事情,在今天早上三点钟。你说任何出乎意料的事情都不会让我吃惊。”他朝我走前了一步,即便在薄暮中我仍旧能看见他向下对我奇怪地看着。我所有的故作的勇武都消失了,我的双耳有一个奇怪的铃铃作响的声音。“我愿意!”他紧张地说。“我愿意,此刻——我是个傻瓜,威尔逊太太,”他愁苦地把话说下去。“我该被取出肠子并肢解,但是当我看见你像这个样子我——我疯了。要是你说话,我会——我会下去并——”他握紧拳头。这是该受谴责的,当然;他立刻明白了这一点,只见他紧闭着牙关,以便把那在他的胸中非常猛烈地躁动着的某种情感结束掉。而且他从我的身边大步地走开去,然后站住,双手插在口袋里,眺望着前方的河流。当然地,我本应该做的那件事情是可使我完全不去理会他说了什么的,但是他是如此的不安,如此的朴实,因此,猫的,女性的,不论是什么的本能,我不能让他走。我自己已是如此地令人沮丧。“你愿意说的事是什么?”我朝他喊道。他没有说话。“你是要告诉我我是一个傻孩子因噘着嘴?”没有回答;他划了一跟火柴。“或者你是要讲道,一篇小而精微的诫训,关于人们——关于女人——爱她的丈夫?”他愤怒地咕噜似的哼唧。“要完全诚实,”我毫无怜悯地追逼。“说我们全都是野蛮人,说因为我的——因为吉米无耻地对待我——哦,他是这样;每一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还因为我厌恶他——也是每一个人都能知道的——为什么你不说使你震惊至你的内心深处?”此刻我有点为自己感到震惊,但是我不能停下来,已经开始了。他向我走过来,脸色苍白、怒气冲天。他大胆地抓住我的手臂,使我直挺挺地站立着,就像一个坏孩子——我就是坏孩子,我敢说。“不要!”他用一种嘶哑的、非常痛苦的声音说。“你只是在说话;你的意思并不是这样。这并不是你。你知道你在乎,否则你为什么上这里来哭?还有别再这样,别再这样——否则我会——”“你会——什么?”“愚弄我自己,像我现在做的,”他严厉地把话说完。然后他大踏步走开去,留下我独自在那里,完全的着慌,在黑暗中找路下去。我沿路摸索,紧抓住栏杆,因为通往屋顶的楼梯非常陡,我走的很慢。下到一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楼梯平台,我停了下来。我可以发誓我听见哈比森先生的脚步声在下面很远的地方,渐渐地模糊。我甚至微微笑了一笑,在那黑暗里,尽管我已经被深深地震惊。接下来的瞬间我知道我错了;有人和我一起在平台上。我能听得到短促的、刺耳的呼吸声,接着——我不能确定我有挣扎;事实上,我不相信我有——我由于惊愕而变得太过软弱无力。那人,在那里,就像是停在那里等着我那样!而且他野兽似的强而有力;他凶猛地将我捉住,拉向他,把我按在那里,紧紧地,接着他吻我——不是一次或两次,而是六次,长长的吻,使我充满强烈的羞愧,为他,为我自己,为我曾经——喜欢过他。他粗糙的上衣挫伤我的脸颊;我厌恶他。之后有人吹着口哨走到下面的大厅,他便推开我,站着倾听,长长地、喘息地呼吸着。我跑;当我颤抖的双膝能支持我时,我跑。我想隐藏起我的火辣辣的脸,我的厌恶,我的醒悟;我想把头靠在母亲的膝上放声哭泣;我想要死去,或生病,这样我便再也不用见到他。不合情理得很,这些事我一件也没有做。带着依旧灼热的面孔,带着冒火的眼睛和颤抖的双手,我做了一个来得太迟的晚妆打扮,然后便缓缓地,傲慢地走下楼梯。我的手像冰一样冷,但我充满了愤怒。哦,我要让他看看——这是纽约,不是伊基克;屋顶不是他的安第斯高原。每一个人都精心装作不来理会我缺席了晚餐。达拉斯?布朗夫妇、马克斯和莉拉在打桥牌;吉米独自在私人工作室,在那里走来走去,咬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雪茄烟;贝蒂已回到塞莉娜姨妈那里,变得歇斯底里,他们说,而弗兰尼根因为我错过了晚餐而深为忧虑。“贝蒂正在没完没了地争吵,”马克斯从他的游戏中抬起眼睛,说道,“因为楼上的老女士坚持要用哥罗仿擦剂。贝蒂说那气味让她恶心到生病。”“而她却可以吸俄罗斯香烟,”安妮嫉妒地说,“汽油味,丝毫不受干扰。我叫有牌不跟,达拉斯;你在第二轮出王牌吃掉了黑桃。”达拉斯非常不优雅地掷出了三磴牌,而安妮以能令人发疯的从容不迫数它们。“我们赢了第三盘和这一局,”她说。“要留心达拉斯,马克斯;要是可以的话他会骗取得分的。凯,我在这房子里的时候,不要再吃蚌了。我最近吃得这么多,我的腰围像潮水那样增增减减。”“你有好看的脸色,凯,”莉拉说。“你真的十分华丽。这条礼服长裙是谁做的?”“你一直躲到哪里去了,亲爱的凯?”马克斯低声说,一边将晚报给我看,以此来掩饰。晚报上刊着一张照片,上面是这座房子,在那个我们曾试图从那里逃走的地窖的窗户上有一个叉形记号。“如果有一天和你在这座房子里,凯,把我置于这种情形一个月,要做什么?”从那亮着一盏有红色罩子的灯的壁凹的帘子的上面,传来嗡嗡的谈话声,贝拉的镇定的、平滑的声音,和一个深沉的男性的声音。他们在笑,我能感觉到我的下巴仰了起来。他甚至都不隐藏他的羞愧。“马克斯,”我问,在其他人大声喧闹着要求他出牌、继续牌局的时候,“晚餐之后起,有人起来穿过这房子吗?某个男人?”他好奇地看着我。“只有哈比森,”他即刻回答。“吉米每次晚餐后总是在私人工作室里默默忍受他的痛苦;达拉斯用钢琴倒着弹《热情奏鸣曲》——他想利用安妮的一件胸衣打一个赌,赌它能奏出曲子;我和莉拉玩掷骰子,而弗兰尼根一直在洗碗。为什么这样问?”那么,这是确定的,无论如何。我曾抱着一丝模糊的希望,那可能只是一个玩笑,尽管它已有了所有真实的证据,确定无疑地。不过现在已没有了疑问;他曾伺伏在那楼梯平台上候着我,而且吻了我,我,在他以为我是吉米的妻子的时候。哦,我当时想必是非常轻浮,非常可鄙,如果这就是他对我的看法!我走进书房,拿了一本书,但却不可能去读,因为吉米躺在那张长沙发上每隔几分钟就发出某种介乎于叹息和呻吟的声音。大约十一点钟,牌局停了,而贝拉说她能看掌纹。她从哈比森先生看起,因为她宣称他有一只奇妙的手,充满可能性;她说他本应该是个伟大的发明家或是一个剧作家,而他对女人的态度是一种尊敬,敬重,几乎是敬畏。他竟有勇气朝我看,如果一瞥能杀得死人,那他应该已经枯萎了。当吉米伸出他的手时,她冷冰冰地看着它。当然她不能拒绝,由于哈比森先生旁观着。“相当消极,”她冷淡地说。“掌纹被软绵绵的肉块遮没了;完全没有心纹,智力小、纵欲而且很显然急噪。”吉米把手掌举到灯下,凝视它。“天啊!”他说。“不带手套到处走动对我而言几乎毫不稳妥,是吗?”这已很足以让吉米发笑了,但他被可怕地伤害了。他在各处站了几分钟,和安妮说话,但是一有可能他就悄悄地溜走,去睡觉。第二天早上他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糟糕,好像他没有睡过,他的衣服完全挂在他身上。他真的瘦了。但这只是故事的开头。在其他人围着坐在那里喝睡前酒的时候,马克斯向我走来,用低低的声音问我他是否能在私人工作室见我,他想问我一些事情。达拉斯无意中听到了。“在这里问她,”他说。“我们全都知道那是什么事,马克斯。过来,我们会教导你。”“你们会教导我?”我问,因为哈比森先生在听着。“女人不需要教导,”达拉斯答复。而这时,因马克斯现出真的很生气的样子向我提议就在现在,我便急忙站起来,走进私人工作室。马克斯跟着进来,关上了门。他背靠着门站在那里。“与大家普遍认为的相反,凯,”他开始说,“我不打算求你嫁给我。”我的呼吸比较轻松了。他朝我走前了两步,抱臂而立,往下看着我。“事实上,我不完全确定,我会向你求婚,”他不愉快地继续说。“你已经求过两次了。你不打算把那两次求婚要回去,对吧,马克斯?”我问,往上看着他。但马克斯不受哄骗。他走近来,手放在我的椅背上站在那里。“今天晚上在屋顶发生了什么?”他声音嘶哑地问。“我不认为那会使你感兴趣,”我反驳,不顾我自己的脸在发热变红。“不使我感兴趣!我被关在这座该死的房子里;我不得不看那唯一的女人,我曾经爱过的——真正地爱过的,”当他捕捉住我的目光时,他补充道,“假装她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而我坐在一边观望,看她用每一种手段——她所有的美丽——无声地去使另一个男人爱她,一个以为她是已婚女人的男人。如果哈比森值得这么麻烦,我愿意告诉他这整个故事,让塞莉娜姨妈被——毁灭!”我突然站了起来。“如果哈比森值得这么麻烦!”我重复。他是什么意思?他已经看见——“我就是这个意思,”马克斯缓缓地说。“这一屋子的人只有一个声誉没被人认可的成员;唯一的一个人,弗兰尼根除外,他被锁在锅炉房里,一个当安妮的项链不见了时他醒着并且在屋里四处走动的人,也是唯一的一个在这座房子里可能有偷窃动机的人。”“动机?”我不清楚地问。“贫穷,”马克斯向我掷来这个词。“哦,我指的是比较而言的贫穷,当然。但是,这个家伙是谁?达拉斯在上学时认识他,和他作过穿越印度的旅行。由于这个缘故,他把他带到这里,把他跟体面的人安置在一起,而当他们被有计划地盗窃时他就惊讶!”“你不公正!”我说,抬头面对着他。“我不喜欢哈比森先生——我——我讨厌他,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但至于他是一个贼,我——想这就相当于说很可能是你拿了项链。”马克斯生气地将他的香烟扔进炉火里。“所以就是这么一回事!”他嘲弄道。“如果我们两个都是那个贼,那就是我!你讨厌他,不是吗?”我把他留在那里,因愤怒而脸发红,加入到其他人中。就在我走进房间时,贝蒂像一阵暴风似的冲进大厅,倒进一把椅子里。“她是一个刻毒的、爱争吵的老女人!”她说,摸索着她的手帕。“你可以照顾你自己的塞莉娜姨妈,吉米?威尔逊。我再也不会走近她。”“你做了什么?给她下毒?”达拉斯感兴趣地问。“把——把樟脑弄进她的眼睛里,”贝蒂吸着鼻子说。“你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她——她叫我做野女人!我发誓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为这世上的任何事情,而成为一个受过训练的护士。”“你不至于会和她断绝来往,是吧,贝蒂?”吉米哀求地问。但贝蒂会的,而且说的如此清楚。“无论如何,她不会要我回去,”她结束道,“而且她叫——你们猜猜!”“可怜我吧!”达拉斯叫道,双膝跪下。“哦,美丽的服侍人的天使,她没有叫我吧!”“没有,”贝蒂存心不良地说。“她要贝拉——她喜爱她喜爱得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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