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王国一部被遮蔽的纪录片和它的故事

汤博

垃圾和塑料的故事

在中国,从东北、华北到华中、华南,几乎整个东部沿海地区的大省都存在从事洋垃圾加工的产区。在年之前,官方给出的洋垃圾进口量数据是每年万吨,而真实的进口量要远远超过万吨,其中包含严禁进口的医疗垃圾。

这不是一个新兴行业,有些从事垃圾分拣的工人已经干了20年。沿海省份的洋垃圾大型加工产区不会低于十个,王久良拍摄《塑料王国》所在的产区不算最大的,然而从业者数量也已超过5万人。

塑料垃圾货场

这些只是产业底端的生态。如果将这个产业从源头到尾端做一次整体统计,数据还会有数倍的涨幅。不过这个统计在大数据时代一直缺位,被长久遮蔽的行业总是难被瞩目,这似乎是时代的习惯,而改变这个习惯则会让人感到疼痛。

年,结束在美国访问学者的身份后,王久良带着新的拍摄计划回到国内。那时《垃圾围城》引发的环境争论并没有停止,更多的人开始审视自己的生存现状,而王久良新的拍摄计划,则是将垃圾问题从现状到产业做一次倒推。塑料垃圾是他选择切入主题的角度,他曾想过以纸张做主题,纸张是信息的载体,在环境问题之外,还可以解读文化上的冲突与荒诞,但这个计划很快被他放弃了——国内从事进口纸产业的工厂往往规模巨大,有着完整的保护体系和利益链条,他没有任何机会进入。相比之下,垃圾塑料的产业更偏原始蛮荒,留有可以拍摄的缝隙。不过当王久良开始启动这个拍摄计划后,他发现只要关系到种种地方利益,拍摄难度就不会有丝毫的减弱。

前期调研用了一年时间,几队人马以区域划分各自行动,在东部沿海省份标注出所有的产区,而当他进入到这个产区的时候,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一次拍摄用了三个月,没有进入到任何一家工厂,因此拍摄的所有素材都没有成为有效信息,“拍的都是些垃圾场、麦田、河流、大海,河的入海口都是外国塑料,拍到了,但效果不明显。”等到再次拍摄的时候,王久良打开了缺口,方式简单粗暴,爱钱的给钱,爱酒的给酒,最终交到了朋友。

拍摄中的王久良

第一个接受拍摄的对象是一对老夫妇,就是朋友介绍的。老头是个热心肠,知道他拍摄的是什么,结果是什么,理解他拍摄的困难,因此应允。但到了真正拍摄的时候,出现的困难是拍摄对象无法靠个人意愿来解决的:拍摄中途,老人家里的电被停掉,那时正值夏天,也正好是老人女儿带孩子来探望的时候,而这并不是一次巧合。王久良给当地政府打电话说,事情一码归一码,你觉得我危险,你也别把人逼急了。后来电终于通上了,不过与他电话关系不大,是老人女儿买了东西送到了村长家。

老人这条线没法继续下去了。这部分内容后来被王久良剪辑进《塑料王国》的媒体版,央视《经济半小时》最先做了报道,引用了其中的内容。当晚节目播完后,老夫妇家里的玻璃就被石头砸碎了,老夫妇连夜收拾了行李,在天没亮的时候离开了家,之后再没有回去。“把人害的挺惨的,我自己特别难受”。第二年过年的时候,王久良找到已经回到家乡的老夫妇,临走时转给他们三千块钱,但是银行出了问题,转过去后又被退回,至今遗憾。

塑料货场的工人

“村里干的最大的厂都是村长家的,塑料垃圾对健康对环境的危害,他们都知道,但他们得维护这个利益,靠这个税收,靠这个挣钱。”王久良的忿忿很大程度上源于从业者有意的自我麻痹。他曾拍摄过另一个采访对象,用了一整年时间只为让对方正视这个行业存在的问题,可最终还是没有用,王久良愤怒了,指着对方骂:“如果我不来,你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愿意听听你心里话、愿意为你说说话的人;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还在这糊弄我。”

另一个王久良愤怒的,是当今中产阶级虚伪的怜悯——那些底层的人靠此为生,这个片子会让很多人失去生活来源。王久良说,在他拍摄《垃圾围城》的时候,曾问过一个拾荒老头,如果没有垃圾场了你以后怎么办?老头平静地告诉他,那就干别的呗。这句话一直被王久良记着,他说:“一个人连垃圾的活都能干,还有啥是干不了的。”

愤怒和柔软的故事

纪录片《塑料王国》至今出了三个版本——媒体版、电影版、NHK版,三个版本无论风格还是内容,都有很大区别。作为导演,王久良的统一性在不同的版本里出现了明显的割裂;但作为一个记录者,记录的过程通常是流动且变化的,都有难以穷尽的感受。当不同版本的感受叠加在一起,又完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统一。

媒体版和NHK版是王久良为传播特别定制的,他需要借助媒体的力量,以引发重视。媒体版的传播确实为他带来了集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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