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崔永元故事库”公号推出的第02个亲历者独家授权的真实故事。
崔永元先生已开始筹备话剧改编工作,电影、电视剧、出版、动漫改编工作开放合作中。
年的“”,还不是什么爱情日表白日。那一天下午4点,内蒙小伙儿杭平和来自天南海北的13名工友冒着小雨下井了,他们都是内蒙古乌海市巴音乌素煤矿的矿工。
雨越下越大,当晚8点钟左右,雨水开始向矿井里灌涌。那时杭平和工友张振平在矿井中部的二级提升平台上,剩下的12人在井下更深处的储煤仓中。井下没有通讯设备,只有矿斗还能升降,张振平就提出在矿斗上写一行字,通知12个弟兄赶紧上来。
杭平觉得这个办法不稳妥,几乎没人在挖煤的时候还注意矿斗上有自己未读的短信;再说洪水不等人,必须采取即刻见效的办法。他决定自己下去叫大家上来。
请注意,这里有个关键问题,也就是杭平本人是不在最危险的储煤仓中的,如果他不选择主动下去通知其他人,他会在矿难发生的第二天和留在二级提升平台的张振平一起获救。
杭平一下去,洪水就来了,工友们四散而逃,有的跑到稍微高点的地方站着,有的像没头苍蝇一样找其他出口,还有的逃命也不忘牵着借来的骡子。杭平不会游泳,看着转瞬间就没过胸口的水,情急之下抓住了一段木头,向巷道深处漂了去。
这一举动救了杭平的命,木头竟然把他带到了一个安全地带。那里有空气,有水,有一块干燥地带,还有一头同样被困的骡子,虽然空气是几个大气压的高压仓,会让人头晕耳鸣,水是夹杂着煤渣的洪水,所谓的干燥地带就是一平米左右的煤堆,但这些都是杭平在井下赖以生存的根本,他在这里坚持了33天又13个小时,最终平安获救。而另外的12人,在这次矿难中无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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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下阴冷,他脱了毛裤裹在身上,把腿埋进煤渣里保暖,除了取水和排泄一动不动,保存体力;他拿雨靴盛水,舀一靴子水就放旁边,渴了就喝两口,怕不干净也不敢多喝;他时不时地打开矿灯看一下水位有没有下降,这盏老旧的矿灯十分坚强,几乎一直坚持到了最后……被困住的杭平在积极自救,他相信工友们已经被救出,也一定会告诉救援人员自己的位置,一听到抽水声就觉得自己有希望,声音一消失就陷入绝望,想家,想亲人,想工友,想着想着就抱着骡子的脖子大哭一场。
饥饿最难抵抗的还是饥饿,杭平试着吃过木头的皮,但是实在难以下咽,放弃了。饿得不行时他把目光锁定在了骡子身上,动过好几次念头,却没一次能下得去手,直到骡子开始口吐白沫,杭平也觉得胸闷气短,有限的氧气不能保证一人一骡两个活物生存时,杭平终于下定决心,用绳子勒死了骡子。
矿井如今的照片
囫囵个儿的骡子没法吃,杭平摘下自己的眼镜往地上一摔,捡起碎片开始割肉,把骡子肉割成一小条一小条的,嚼也不嚼,愣往下咽。其实吃了骡子肉也不管饱,只是为了维持生命,后来骡子开始腐烂,杭平就拿着肉去水里涮,把腐肉洗干净了再吃,就这么坚持到获救。
梦境几个月后,我见到了杭平,亲自医院做了个体检,结果相当棒,杭平的身体和心理状态都恢复得不错,很难想象这个平时体重在斤左右的年轻人,刚被救上来时80来斤骨瘦如柴的样子。
他给我讲了在井下的日日夜夜,很多细节,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三个梦。
第一个,是他梦见工友们结伴往出口走,都获救了,他怎么也跟不上,就在梦里大喊,把自己喊醒了后大哭了一场。他孤独,绝望,羡慕那些在一起的工友,以为他们早已获救,怎么也没想到他冒死通知的那12名工友无一幸免于难。
第二个,是他梦见了爷爷奶奶,梦里的自己还小,爷爷奶奶想他了,就来学校给他送饭。出事儿的时候,他爷爷奶奶已经都去世了,杭平梦见逝去的亲人,实际上代表着他对家人的思念。我问过他,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他说父母和弟妹还在等着我呢,我不能死在这。
第三个,是他梦见饭菜,无数的饭,大米饭小米饭高粱米饭;无数的菜,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这些菜你想吃不想吃,爱吃不爱吃?可惜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有。
杭平获救时体重从斤降到了80斤
杭平在做这个梦的时候应该已经在生死之间了,他甚至听到了小鬼来收他的脚步声。于是他摸出了没有镜片的眼镜戴上,好让家人可以一眼辨认出他的尸体,又拿起了已经没电的矿灯,想跟小鬼最后一搏。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小鬼,脚步声反而越来越远,还伴随着啊啊啊啊的大叫声。原来来的不是鬼,是人,根本没想到井下还有活人的搜救人员被杭平发出的响动吓了个半死,以为井下闹鬼,扭头就往上跑。好在他们没有真的被吓住,很快又重新下井搜索了,这才救出了杭平。
康复之后,他专门请人糊了一头骡子,在井口烧了,杭平觉得骡子也算他的救命恩人了。很朴实的想法,很朴实的一个人。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就朴实地祝他长命百岁。
我的朋友们听了这个故事,有的说像《隧道》,有的说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还有的说像《荒岛余生》,我说都不是,这就是咱们中国人自己的求生故事,比电影更真实,既有绝境中的温暖和希望,也有为了生存不得不直面的血淋淋的现实。我已经决定把这个故事改编成话剧搬上舞台,电影、电视剧的改编权杭平也已经独家授予给“崔永元故事库”,欢迎影视机构参与改编。
崔永元故事库还有上百个真实经历改编而成的故事和素材包,同时向影视、出版、舞台剧和动漫领域开放改编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