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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b离开我们已有1个多月的时间了，生活仍在继续。回首发现，我们对他的了解还是那么少，似乎在大多数人眼里，他就是那个拍了一部鲨鱼电影的人。显然，这远远不够，逞还不算太晚，走进他，那个热爱又惧怕海洋的“鱼呆子”；那个心疼鲨鱼又无可奈何的青年摄影师；那个四处宣讲的成功导演。RobStewart有很多面，而纪念他的最好方式，就是了解他和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事。

“从我记事以来，我一直被鲨鱼所吸引，它们是最了不起最神秘的地球生物，我觉得如果读懂了它们，也就读懂了生命的含义。”

这是纪录电影《鲨鱼海洋》（Sharkwater）的第一句台词，也是本片导演RobStewart的自述。而这位鬼才导演、资深潜水员、鲨鱼狂热爱好者已经于今年1月31日因一起潜水故事而永远离开了我们。

人们习惯为逝世的人总结一生，如果要总结RobStewart短短37载的人生，绝对和鲨鱼这一古老而神秘的物种扯不开关系，还有那一部曾震惊世界的《鲨鱼海洋》。

RobStewart出生于加拿大多伦多，他的父母双亲和姐姐都是专业的潜水教练，Rob也13岁便开始了他的水下摄影生涯，18岁就获得了潜水教练资格。出于对海洋生物的热爱，Rob大学选修了生物学专业，成为了生物学家兼水下摄影师。在Rob看来，鲨鱼是他“最喜欢的地球生物，世界的缔造者。”

很少有人知道，鲨鱼的诞生比恐龙还早了1.5亿年，彼时世界混沌初开，大气中的氧气含量还很少，地球上只有两个大洲，而非我们所熟悉的“七大洲五大洋”，一切的生命从海洋起源。在一次采访中，Rob称自己为“鱼呆子”（FishNerd），和很多加拿大小孩子一样，Rob儿时常常去海上钓鱼，但他渐渐发觉和鱼儿们一起游泳远比把它们钓上来要有趣地多。和鲨鱼的第一次正面相逢发生在Rob9岁的时候，对于那一次经历，Rob只用了一个词来形容——“不可思议”（Amazing）。也许从那时开始，Rob便渐渐迷恋上了鲨鱼这种迷人的生物，他此后的人生也变得和鲨鱼密不可分。Rob将鲨鱼称为“最后的恐龙”，同样是始祖级的生物，恐龙早已不在，鲨鱼却仍游弋在深海，光凭这一份顽强的生命活力，鲨鱼便值得人类的尊重。

可惜，能够理解这份心情的人并不多。普罗大众对于鲨鱼的了解大多来自媒体，年斯皮尔伯格的一部《大白鲨》让鲨鱼成为很多人的童年阴影，就在去年9月还有一部名为《鲨滩》的惊悚片在中国上映。这些电影里，鲨鱼无一例外的都扮演了反派角色，以吃人为乐，直接导致海面上游动的鲨鱼背鳍成为经典的恐怖意象之一。在Rob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当你还是孩子时，你就被告知，鲨鱼是危险的。人们告诫你不要进入深海，而当你潜入海水中时，你会发现这些避之不及的生物竟是如此完美。”大学毕业后，Rob曾为“加拿大野生动物联合会”旗下的杂志工作4年，作为首席摄影师，他在许多国家拍摄过野生动物。同时，他也曾作为自由记者为“BBC野生动物”、“探索频道”等媒体工作。

有一次，Rob接到任务去加拉帕戈斯群岛拍摄锤头鲨群，他在为这些美丽而害羞的生物所迷醉时，却发生了一件改变他一生的事。当Rob和他的同伴结束拍摄任务回到水面时，他们发现了2艘渔船，渔船正放出一条将近公里的鱼线，上面挂着个饵钩。渔船发现他们后就迅速逃走了，因为在加拉帕戈斯，用这种鱼线捕鱼是犯法的。渔船走了，鱼线却还留在海里。Rob他们顺着这条鱼线再次回到海里，看到的却是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景象。条鲨鱼因为被鱼线困住窒息而死，还有数不清的其他鱼类，Rob他们尽力解救这些鱼儿，却发觉自己的力量太过微小，而且，这还只是一条鱼线。“那天有些事变了，我也变了，”他这样说。

Rob辞去了他的工作，开始准备拍摄一部关于鲨鱼的纪录片，因为“我想要知道人类为什么要杀害鲨鱼，而我又可以做些什么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一年，他22岁。

在《鲨鱼海洋》拍摄之初，Rob本想拍摄一部“美丽的水下纪录片”，但他逐渐意识到，想要了解鲨鱼的生存现状和拯救它们，人类是必不可少的因素。因此，他转而将镜头对准了人，包括杀害消费鲨鱼的人和试图拯救它们的人。为此，Rob花费了5年时间走访了12个国家，与多个非营利动物保护组织合作。而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鲨鱼的数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减少，曾经见过上百条鲨鱼的海域，再去时也许就只剩下几条了。更可怕的是，没有人在意。因为“人人都想拯救熊猫、大象和熊，但全世界都惧怕鲨鱼”。根深蒂固的偏见正在杀死鲨鱼这个来自远古的物种，而让Rob心痛的是，几乎没有人意识到这点。

事实上，鲨鱼袭击人致死的机率远比大多数人想象的低很多。有数据显示，鲨鱼每年平均杀死5个人，而河马就要致死人，不起眼的蚊子每年要杀死人！再看看身边，“人类最好的朋友”狗每年在美国袭击大约0人，其中因感染而死亡的30人。还有一些有趣的数据统计，比如在美国，每年因肥胖而死的人超过3万，被雷劈死的约有1万，还有大约10个人被倒塌的自动贩卖机压死。这时候，再说鲨鱼危险是否显得有些可笑？而鲨鱼每杀死1个人类，就有万个同类被人类所杀，也许我们是忘了，人类才是处于大自然食物链顶端的生物。

接受Rob采访的鲨鱼研究专家ErichBitter博士说：“鲨鱼几乎是不咬人的，事实上，吓跑它们比吸引它们要容易得多。”而Rob随机在海边采访的路人却说：“鲨鱼是海洋的祸害，每个人都应该去追捕他们。我们又没有咬他们，是它们袭击了我们。”认知的差别像一条巨大的鸿沟，隔开了鲨鱼和大多数人。甚至有人专门捕杀鲨鱼，并认为自己在“拯救人类的生命”。

那位说“人类不咬鲨鱼”的路人也许不知道，我们不仅咬，还吃鲨鱼。中国每年消费的鱼翅量占世界的50%以上，每年有超过1亿的鲨鱼因鱼翅而死。被割掉鱼翅后，鲨鱼会在海底挣扎数小时，甚至数天后死亡。而食用鱼翅的人并不知道，或者不关心这些，对他们来说，鱼翅是身份的象征。“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在巨大经济利益的驱动下，鲨鱼遭到了也许是这个物种诞生以来最大的生存危机。它们的数量和种类不断下降，已经到了濒临灭绝的边缘。

还好，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并采取了行动。纪录片中有一段是Rob跟随著名动物保护组织“海洋守护者”（SeaShepherd）创办人PaulWatson船长的船在哥斯达黎加与猎杀鲨鱼的船对峙。他们采用各种方法阻止渔民捕鲨，甚至与之“交水”。最后，却险些被哥斯达黎加政府以“企图谋杀”罪逮捕。在哥斯达黎加，Rob还拍摄到了一些非法鱼翅交易的影像素材，这些资料后来被公之于众，鱼翅交易这个“黑色产业”被暴露在公众面前。Rob称这些从事鱼翅交易的团体为“鱼翅黑手党”，某种程度上，“鱼翅黑手党”与当地政府的利益是一致的，这也是Rob的工作频频受阻的原因。

后来，Rob因腿部感染不得不住院，还差点因此丢了性命，更坏的消息却传来了。迫于渔民的压力，加拉帕戈斯政府宣布鱼线捕鱼合法化，鲨鱼失去了最后一片庇护地。迄今为止，鲨鱼的数量已经下降了90%，却似乎，没有人真正在意。“国际绿色和平组织”（GreenpeaceInternational）创始人RexWeyler颇有深意地警告：“人们可能会导致物种灭绝，而更糟是，我们明知道这一切，却还是让它发生了。”PaulWatson船长也说道：“问题是，人类总以为自己是自然界的传奇，事实却是，我们只是自负的裸体猿人罢了。”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自视甚高，殊不知，自然界自有其生态平衡的系统，破坏其中的任何一环都有可能造成整体的崩溃。而鲨鱼，正是位于海洋生态系统顶端的物种。地球上大部分的氧气都来自海洋，换句话说，海洋生态系统就是地球的生命支持系统，一旦奔溃，其后果不是人类可以承担的。

出院后的Rob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回哥斯达黎加，为了不被捕还特意选择了陆路。幸而，他回去对了，因为在这里，Rob终于看到了令他欣慰而非心痛的景象。Rob他们的事情被媒体曝光，政府和“鱼翅黑手党”的所作所为激怒了哥斯达黎加人，他们自发上街游行，抗议非法捕杀野生动物。一切，也许还来得及。

年，《鲨鱼海洋》在多伦多国际电影节公映后一路过关斩将，获得了超过40个电影类奖项，被评为当年的加拿大“电影十佳”，就纪录片来说已经相当难得了。

5年漫长的拍摄结束，电影也获得了成功，但RobStewart的工作还远远没有结束。“我想当人们真正靠近鲨鱼了，就会慢慢了解它们，”他这样说。显然，一部电影还远远达不到Rob想要的效果，但他已经明白了媒体的强大力量，年，他的第二部电影《革命》（Revolution）上映。虽然《革命》这个名字看起来跟动物保护没什么关系，实际上，却密不可分。也许是受上一部电影的启发，Rob开始意识到人类的行为和意识对动物和环境的保护问题的巨大影响，这一回，他从人类的历史变迁出发，试图重新讨论这个问题。

人类自诞生以来就经历了无数的改革甚至革命，这其中当然有流血牺牲，但我们也因此一步步爬上了食物链的顶端。地球上没有哪种生物如人类一般，拥有便捷的通讯工具，乘坐汽车出行，半天时间就能跨越半个地球。这些，无疑是值得骄傲的成就，但可能，我们骄傲的太过了。便捷舒适的生活是以生态环境的损害为代价的，再这样下去，到了年，地球上将不再有珊瑚、鱼类和热带雨林，10亿人将面临食物不足的困境，20亿人将无法呼吸到足够的新鲜空气。也许在那时的人眼里，我们都成了只顾眼前利益，不知长远发展的“傻逼”。

Rob并没有停下他的脚步，他发现在佛的角（CapeVerde）存在大量的蓝鲨非法交易，每天超过条蓝鲨遭到捕捞，并被运往西班牙的工厂制造成宠物食品，而普通民众对此一无所知。拍摄《鲨鱼海洋》第二部的想法在他脑子里成型，不幸的是，那场夺去他生命的意外事故就发生在他为电影拍摄取景时。除了电影，RobStewart短短的一生中还写了2本书，参与了无数电视节目的制作拍摄。他已经渐渐从一个生物学家、水下摄影师变成了电影导演、环保社会活动家，他不再仅仅是惊叹水下世界的奇妙美丽或是呼吁人们保护鲨鱼，而是开始探讨更深层次的问题。人类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我们又能采取什么行动有效地挽救我们的过失？如果不是这一次的事故，Rob究竟能走多远，谁也说不清楚。

在年《鲨鱼海洋》上映后Rob接受媒体采访时坦言，自己已经吃素很多年，因为吃肉比吃素消耗多十倍的资源，而他最喜欢的环保出行方式则是自行车。谈到最严重的环境问题，Rob认为是资源的过度消耗，而最可怕的是大家明明知道却选择无视，总有一天，当我们想做什么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说：“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议题比保护人类的生存和延续更重要了，这是值得为之奋斗的。”

而我们再也无法看到这位“奋斗青年”的更多作品了，年1月31日，RobStewart在美国佛罗里达州伊斯拉莫拉达附近海域潜水后失踪。搜救工作持续了72个小时，搜救团队和民间志愿组织不断寻找，互联网上也是消息满天飞，大家都祈祷Rob可以平安回来。然而，2月3日，Rob的姐姐发消息证实，Rob的尸体在海底被找到。出事故的原因并不清楚，只知道那是Rob潜水生涯最深的一次潜水经历，大约到达了水下70米的地方，且使用了新的呼吸系统。

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了海底，消息出来后，网络上一片哀悼之声，这时候，人们才猛然发觉，原来Rob的电影曾影响了那么多人。一些曾和Rob共事过，或是曾被他的电影打动过的人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这个世界失去了一个伟大的人，Rob鼓励了包括我在内的无数人加入拒食鱼翅的行列。因为他的电影，我5岁的女儿爱上了鲨鱼，并立志保护它们。我会用我的余生继续你未竟的事业，希望你的家人能获得安宁，希望你的传奇永存史册。”

——AlexanderGibson

“非常痛心！Rob为动物保护事业奉献了那么多，在他的努力下，促成了许多积极的改变。这个世界失去了一个美丽的灵魂。”

——AmandaNeron

“这不仅是他家人和朋友的损失，更是鲨鱼和自然世界的损失，希望他给世界带来的改变能令他走得欣慰一些。”

——StephHoytRashed

“几年前，Rob来过我所在的学校讲他的纪录片《鲨鱼海洋》，这部电影使我意识到鲨鱼的危险处境和它们与我们所想象的是那么不同。现在，《鲨鱼海洋》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很高兴我曾遇见他，愿他安息。”

——Nessie-AlyBlack

如今，越来越多人意识到了保护鲨鱼、保护环境的重要性，许多大的国际运输公司比如中国航空、DHL、UPS和COSCO都宣布了拒绝运输鱼翅。但这些还远远不够，无论是对Rob、我们还是海洋。祭奠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的精神永存，一路走好，R.I.P.

（本文发表于《北京青年报：天天副刊》，部分资料来自海洋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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