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到龙泉去看桃花,以为必定是一件雅事。
到山下一看,傻了眼,且不说那摩肩接踵的人山人海,单是那一桌接着一桌摆到半山腰上的麻将桌,就已经是奇观了。
老实说,作为一个孤陋寡闻的广西人(不是越南人),还真被这种在桃树下打麻将的气势给吓住了,日本人也有在樱花下喝酒唱歌的,但无论如何歌和酒都还算得是雅物,毕竟跟麻将的俗不可比,而成都人竟又在桃树下摆起炉灶来,“嗞”地一响,油烟四起,这且罢了,竟又还有在山上卖鲨鱼肉的,五元一串,生意着实不错,——不过老实说,山上这么多人,你就是说你卖的是老鼠肉,也不怕卖不出去。
我早已见惯了成都人打麻将的热情,青城山的道观里,天台山的古柏下,不管是多清雅寂静之地,麻将都是照打不误,而且成都人大老远地到这些名山胜景去,还真就像是专门为了去打几圈麻将似的,打完了,收拾收拾,拍拍屁股,下山去了,至于山上究竟有什么神仙洞府,那是无关紧要的。
成都这座城市,乍一看,跟其他的城市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那些楼房也都是贴着玻璃灰不溜秋的,好像一个个都是在做玻璃广告似的,从那著名的“城市之玻璃心”往四面八方一走,还是灰不溜秋的,就是没了玻璃,楼也没有那么高了。但是一旦你在这个城市里住下来,就会发现他的不同,——随便一个犄角旮旯里,都会摆着麻将桌,麻将真可以说是这个城市的灵魂了,一杯毛峰一圈麻将,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成都人觉得巴适的了,于是成都人就把这麻将与毛峰的精神都发扬光大起来,管他多神圣多清雅的地方,毛峰一泡,麻将“哗啦哗啦”地一打,于是全都变得世俗起来。
大约每个城市都有每个城市自己的颜色,而这种颜色反倒是跟城市的建筑无关的,比如北京,在我的印象里就是琉璃瓦的黄,西安,是秦与汉的黑,广州,是亚热带的红。北京和西安的颜色,来自他们的历史,广州的颜色,来自他的热。成都却与这些城市都不同,成都的颜色是绿的,但这种绿却不是来自山山水水,而是来自麻将与毛峰,所以这样的绿没有山野的气息,而是多了许多的呛人的油烟味。
喀布尔这座城市,现在是阿富汗的首都、恐怖主义者肆虐的地方。很早以前他曾被人称为迦毕试,那时候他还是一座商业重镇,从这里出发可以通往印度,再从印度出海,就可以直达叙利亚,从叙利亚往西,越过地中海,就是拜占庭,往东,越过沙漠,就是波斯。我之所以说到喀布尔,是因为他与成都有一个地方挺相似的,喀布尔附近有巴米扬大佛,成都附近也有乐山大佛,当然巴米扬的大佛现在已经被恐怖主义者炸坏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倒是希望成都的麻将能够千秋万世地打下去,毛峰也能够千秋万世地泡下去,——比起宗教的神圣来,我是更喜欢世俗的烟火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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